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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可惜那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她跟很多人都断了联系,独自一人在很远的地方求学。
    而陈屹也已经去了加州大学,和她相隔千山万水,成了她永远鲜活而美好的青春。
    ……
    冬天凛冽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阮眠一步当三步走,可陈屹好像和罗老师有说不完的话,一直没有出来。
    她走到楼梯口,打算再等五分钟,旁边的窗户被风吹的轻颤,玻璃发出细微的动静。
    五分钟过去,陈屹还没出来,阮眠裹紧了衣服准备下楼,恰好这时候楼下有人跑上来,擦肩而过的瞬间,走过去的那人叫了她一声。
    “阮眠?”
    她脚步一停,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女生的样貌时,眼皮莫名跳了一下,“盛欢?”
    “啊是我。”盛华跺了两脚,上面的声控灯亮了起来,她往下走了两步,“你们是不是明天就要考试了?”
    “对,明天上午考。”阮眠抬起头,“你艺考结束了?”
    盛欢是美术生,这半学期一直在准备联考和校考的事情,阮眠很少在学校看到她。
    “联考前两天刚结束,校考还要等段时间。”盛欢笑了声:“那你明天考试加油啊。”
    阮眠也笑了笑:“好,你也加油。”
    盛欢应了声好,右手抓着书包带子,未施粉黛的脸白净又漂亮,“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阮眠点点头,“行。”
    女生转过身往楼上走,系在书包侧边的一堆挂件在空中晃了晃,发出碰撞的声音,阮眠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呼吸倏地一窒。
    在那一堆挂件里,有一个很小的平安符,小到和阮眠这段时间天天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声控灯长时间没听见动静,又灭了下来。
    阮眠在黑暗里紧握住旁边的扶手,心猛地往下沉,那一段楼梯,她甚至回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完的。
    思政楼很少有学生走动,阮眠走到大厅,形单影只又魂不守舍的模样很快引起了门口值班老师的注意。
    “哎,同学,没事吧?”
    阮眠反应慢了一下,才抬起头看过去,“没事,谢谢老师。”
    值班老师手捧着茶杯,走出来看了一圈:“没事就早点回去啊,这么冷的天别在学校逗留了。”
    “知道了。”
    阮眠走下台阶,凛冽的风扑面而来,像是要钻进骨头缝里的冷,冷得人忍不住想哭。
    从思政楼一出来有两个大花坛,阮眠走到第二个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那声音太熟悉了。
    她下意识往躲进了旁边的阴影处,男生步伐匆匆,没注意到四周有什么异样,蹦跶着走在他身边的女生笑着说个不停。
    “陈屹!你等等我嘛,你走这么快干嘛!”
    “你明天考试有信心吗?能不能拿到保送?”
    “我听你们班的同学说,你准备出国是吗?哎,我要是联考成绩不理想,我也出国算了。”
    “你打算去哪所大学啊,我看我能不能让我爸花点钱把我也送进去。”
    “陈屹……”
    “陈屹……”
    ……
    说话声伴随着人影的远去逐渐只剩下个模糊的尾音,阮眠从暗处里走出来,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心口像是被钻了一个洞,冷风往里直灌,满腔热意在瞬间变得荒芜颓败。
    那天晚上,阮眠浑浑噩噩回到家中,赵书棠替方如清给她送牛奶,看她脸色不对劲,关心道:“你没事吧?”
    阮眠摇摇头,端起牛奶一口气喝完,结果因为喝的太急不小心被呛住,低头猛咳几声,再抬头时,眼眶都红了。
    “你真的没事吗?”赵书棠看她只差一点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抿了抿唇问:“你是不是在担心明天的考试啊?周老师说了,凡事尽力就行,你也别太担心了,早点休息吧。”
    阮眠揉着眼尾,“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出去了。”赵书棠三步一回头,等走出房间,她在门口站了会,看着坐在屋里的人,轻轻关上了门。
    长夜漫漫,碾转难眠。
    阮眠这一夜没怎么睡好,早上起床,眼睛还有些浮肿,她怕方如清看出异样,在卫生间用热毛巾来回敷了十几分钟。
    出来时,方如清已经将早餐端上桌,笑着道:“快来吃早饭,吃完我和赵叔叔送你去考场。”
    这天是星期五,平城突降大雪市区封路,赵应伟的车在去考场的路上意外抛锚了,方如清急匆匆带着阮眠下车,在路边等了半天也没拦到一辆出租车,最后还是找到在附近指挥交通的交警帮忙送到了考场。
    那会考生已经在入场,阮眠在考场门口看到前来送考的几位老师,没说几句,就忙赶着进去了。
    方如清直到开考半个小时后才赶到考场。
    周海把她接去了等候区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您早上没跟阮眠一块来啊?我怎么看她是交警送来的?”
    “本来是我爱人开车跟我一起来送考的,结果没想到,我爱人的车路上出了问题。”方如清叹了声气:“正好今天市区那边又封路,打不到车,只能临时麻烦公务人员了。”
    周海笑笑:“还好没迟到就行。”
    “是啊,幸好。”方如清搓着手,忍住在棚里来回走动的想法,在原地跺了几次脚。
    等待是焦灼的。
    此时的考场内,阮眠低头奋笔疾书,周围全是笔尖划过纸页的动静,写到后半段,她盯着卷面上的数字恍惚了几分钟,直到监考老师从身边走过,才回过神继续写题目。
    一场考试三个小时,十二点准时结束,阮眠少有的直到老师说要交卷才写完最后一道题目。
    功过是非,到这儿也已经成了定局。
    收卷子的动静有些混乱,阮眠坐在教室里,垂眸看着贴在桌角的考生信息条,指腹挨过去,在上面摸了几下。
    监考老师收完卷子,最后又清点确认无误后,才说:“大家可以离场了。”
    教室里紧跟着响起板凳在地面摩擦的动静,阮眠拿上自己的东西,夹在人流里下了楼。
    她在八中的集合处看见了虞恬,女生书包前背,在和旁边的男生聊这次的题目。
    见到阮眠,她笑着挥了挥手,等人走近了问道:“眠眠,我能问一下你的考/试答/案吗?”
    阮眠点头说可以,视线往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到陈屹。
    “倒数第二道题目的第二小题,你求出来的正方体作匀速转动所需的外力矩是多少?”虞恬问完,还和她说了两个答案,一个是她自己的,另一个是旁边男生的。
    阮眠听完,心里忽然咯噔了下,“……我好像和你们都不一样。”
    “啊不是吧,这才一个小题,怎么就出来三个答案了。”虞恬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对了,越对越慌。”
    阮眠被她的三言两语聊起几分不安,垂眸站在一旁回想着自己关于那道题目的所有印象。
    过了会,八中的学生集合完毕,带队老师领着大家往外走,陈屹被班里同学包围着。
    阮眠落了两步在后面,目光落在男生的书包上,系在拉链上的平安符随着人影走动,轻轻晃了晃。
    那天的风很大,她差点哭出来。
    之后的日子回归到了正常的高三节奏,竞赛成绩没出来之前,他们还是得安心备战眼前的期末考,甚至是高考。
    也就是那一阵子,学校里突然多出来一些陈屹和盛欢的八卦传闻,有人说周末在市中心的电影院看见了陈屹和盛欢,也有人傍晚在学校的篮球场看到盛欢给陈屹送水。
    总之有太多捕风捉影的事情。
    那天早上阮眠因为昨天夜里忘了定闹钟,比平时起晚了半个小时,到学校正好撞上吴严带着人在抓迟到的学生。
    众目睽睽之下,吴严没法对她徇私,皱着眉下巴往旁边一扬,示意阮眠站过去。
    阮眠在学校很出名,成绩好性格也好,是很多学弟学妹崇拜的对象。
    当时她站过去,还有学妹跟她搭话,结果被吴严抓住,两个人一人挨了一个眼神警告。
    “……”
    “……”
    学妹不死心,等吴严走掉,又小声问:“学姐,等会我能和你加个qq吗?”
    阮眠笑:“可以。”
    他们这一群迟到的学生大概在外面站了有半个小时,快八点的时候,吴严才松口放行。
    作为惩罚,他们要负责一周学校公共区域的卫生。
    学妹和阮眠交换了联系方式,走到喷泉的位置和她挥挥手,朝着高一那边跑了过去。
    阮眠和几个高三同学往前走,等走到教学楼底下,她在靠近楼梯口的文艺班门口看见背着书包捧着书站在走廊的盛欢。
    女生无精打采的晃着脑袋,听见周围的脚步声,抬头看见阮眠,偷偷和她打了声招呼,“嗨。”
    阮眠和她点了点头,正准备上楼,女生又叫住她,“阮眠。”
    她脚步一停,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带给陈屹。”女生从包里翻出两张试卷和一个笔记本递给她,“我本来想等自习课结束送过去的,但我等会还要去趟老班那里写检讨,所以就拜托你啦,回头我请你喝奶茶。”
    阮眠接过来,“好,没事。”
    站在盛欢旁边的女生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提醒道:“老师出来了。”
    盛欢立马站直身体,拿书挡住半张脸,却还是能从眼睛里看出几分真诚笑意:“拜拜。”
    阮眠“嗯”了声,一口气走到二楼又突然停下来。捏着笔记本的手用力到指尖都发白。
    她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手里的黑色笔记本,像是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抬手缓缓翻开了封皮。
    扉页只写了一个名字。
    ——陈屹。
    那字迹阮眠比任何人都熟悉,曾经多少个夜里,她在纸上学着他的笔墨走锋,写下一个又一个如同复制般地“陈屹”。
    一瞬间各种复杂情绪像潮水一样朝她涌来,委屈的、难过的、无可奈何的,全都交织在一起。
    阮眠往后翻了几页,视线逐渐模糊,她匆匆合上笔记本,抬手抹了抹眼睛,在回教室前去了趟厕所。
    一班的早自习是赵老师在看,等阮眠过去的时候,他捧着茶杯站在门口,开玩笑道:“被吴老师抓住了吧?”
    阮眠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湿意,眼角泛着红,“嗯,被抓住了,还被罚了一周的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