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合上后,江鲤坐在副驾上拉着安全带低头说:“问题是你跟段汀栖不一样啊宝贝儿,你们又不是发小关系,不能跟我这么类比知道吧。”
余棠开着车又想了一下,“差不多吧,你是我很重要的人,不光是因为发小关系,还因为我本来就很喜欢你这个人,喜欢有事没事搓弄你一下,抱一抱……我对她,其实也一样,就是熟悉了之后,自然而然的亲近。”
“哈哈哈哈哈哈哈,完了。”江鲤罩着脸笑了个天崩地裂,“我都把你误导成什么样子了,这都拎不清了,我以后还敢吧唧亲你吗。”
余棠面无表情地开了两条街,在一个间隙较长的红灯路口停下车,靠着椅背随便绕了绕手指,静静望着窗外说:“我拎得清,我的意思是她现在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跟你一样,但别的东西,其实是我还没有想好。”
江鲤喝着她的果汁忽然偏头看了余棠一眼,了然地鼓捣着果珍嗯了声。她太熟悉余棠这个人了,也一直能大致估摸到她的情绪,她现在对段汀栖大概就是一种友情以上,但却还没有喜欢到想要在一起的那种意思。
换句话说,她们正处在一种微妙的暧昧期,像两个湿漉漉触碰着鼻子的动物在互相试探,也在彼此考虑。而看样子,段汀栖好像其实是要比余棠走得快一些的。
江鲤眼里忽然划过一汪憋不住的坏水,笑眯眯地靠着椅背不说话了。
她们回到章家巷的时候,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正等在江鲤的大厅,这个男青年一身笔挺西装,手戴真皮腕表,头发像被九齿钉耙梳过一样的一丝不苟,还撑着一张下海挂牌十万起的脸。
就是这张脸现在看起来充满了不耐烦。
“为什么电话打不通?”男青年见两人进来后立马如释重负地站起身,高贵冷淡地对江鲤说:“章爷爷院子里来了个人,让我喊你们过去一趟。”
他说完笔直地跨出沙发,转身就走,仿佛在这凡间多待一秒都是对他的折磨和侮辱。
江鲤冲天上翻了个白眼儿,拉着余棠转身,懒得张口一样捏着鼻子向她介绍:“苏大夫的儿子,苏永焱。”
可惜余棠还没弄清苏大夫是谁,不由得偏头:“嗯?”
走在前面的苏永焱立刻回了下头,仿佛对她如此无知不满意一样地鼻子喷出一口气。
“……”余棠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素未蒙面的“少爷”了,少爷拍个照片的话倒是人模人样,但实际上一个眼神儿都让人忍不住想揍他。
“别理他,刚毕业的小屁孩儿一个。”江鲤拉着余棠快走到章老大爷院子的时候,给她指了指对面儿的一间中药铺子,“苏大夫毒郎中出身,师承自当年姑苏一带的百花谷,也是祖上传着传着就把手艺给传没了,现在成了个正儿八经的救人大夫,开着这家中医铺子。”
余棠:“……为什么传着传着手艺又传没了?”
果然是能跟章老大爷对门儿的人。
“嗨,还能为啥,”江鲤笑得很欢,“他们那一门儿手艺不流行了呗。”
余棠:“……”社会如此现实。
苏永焱好像对江鲤这么说更不高兴了,扭回头一脸高冷,却动了动嘴没说什么。他是怕江鲤对他动手,他们这一门没有什么武功,就算有他也看不上,不会练的,不像这些仗着自己会点拳脚功夫,动不动就动手动刀的人,粗鲁。
他心里哼了一声,转回了头。
江鲤已经习惯了他这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看他就嫌,毫不避忌地扭开视线继续跟余棠说:“百花谷一门在当年也是叱咤江湖的名门大派,后来传着传着就连个水花都不响了,到了苏大夫这一代,他三十年如一日地蜷在一个破地方,给人看腰和月经不调,下一辈更是连传承都没了,一代不如一代。”
苏永焱在跨门的时候转回头用力瞪了江鲤一眼,又转向她旁边的余棠,打量了一下问:“我听说你是……算了,你知道‘认知折叠’吗?”
“……”余棠虽然明里博士出身,暗里也能刀挑流氓,黑话白话都听过不少,可还真不知道这个不明觉厉的洋气词汇是什么,于是思考了一下说:“你意思是江鲤的看法有……那个什么折叠?不全面?所以以偏概全了是吧?”
苏永焱眼珠子顿时朝天上一翻,鼻孔喷出更粗的一道气,彻底懒得理她俩儿地当先进门了。看他又拽又笔挺的背影,好像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我很牛逼”,估计以为自己喷出的气也是香喷喷的。
“……”什么玩意儿,余棠暗想。
直到她跟江鲤进了大堂,才知道苏永焱刚才那幅样子已经算是“客气”了,因为他现在在看着堂内另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时,更是白眼儿止不住地翻飞,满脸也都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小焱!”章老大爷手里一根破铁棒在地上重重一戳,暗中提醒他不要这么看人。
“……”苏永焱瞥了下视线,好歹不看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陌生的中年男人连忙尴尬地起身笑了笑,目光挪向跟江鲤一起走进来的余棠:“这位……这位就是烈雪刀一门的后人了吧?”
余棠忽然掀起眼皮儿,目光一扫,并不怎么锋利地从中年男子脸上滑过,却含了几分不好亲近的疏离。
“唉……”章老大爷好像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准备回炉的破铁棒指了指堂内的几个圈儿椅,“都先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