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鲤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给余棠发了条邀功的短信:“已经帮你吓过一波了,一会儿请我吃宵夜!”
余棠却没回她,因为她这会儿已经没看手机了。而是在光头一里一外的两间房里慢慢转悠着,就着昏昏暗暗的光线打量屋内的摆设。
心理学上有一种东西叫侧写,宋端那个不要脸的当年玩儿得炉火纯青,余棠没少被她欺负,所以后来也专门接触过这个东西。
段汀栖下到车库,边打开车门边收起了电话,这已经是第二个自然挂断了,余棠都没有接。但正说明不是她自己挂断的,而是可能开了静音。所以这会儿非要一直打的话,还可能会坏事。
她上车后迅速将车滑了出去,导航上是林西悦发过来的定位,在棣花最西边的永兴坊,跟她现在的位置完全是东西两端,哪怕把车开得飞起来,过去也得将近一个小时了。她搭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紧了几分。
认识这么久,余棠其实一直都是在以“公职人员”的身份做各种事,她看起来异常的清醒沉稳,完全有着自己的行事底线。但段汀栖从来没有见过余棠的另一面,不知道她在私底下的时候……又是怎样行事的。
余棠有不想说的事情,有不想提的几年,她一直都知道。
尽管心里觉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段汀栖还是控制不住心下越来越浮躁,在红灯的最后一秒刹下车后,给林西悦打了个电话。
“喂?”
“你们家老大现在在哪儿?”段汀栖问得很快。
林西悦啊了一声,“这个我怎么知道,我也不能查她啊……”
“查一下,我负责。”段汀栖打断她。
林西悦那边只顿了一秒钟,接着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然后很快咦了声:“就在我给你发的那个永兴坊小巷子跟前,她怎么也亲自去那儿了……”
“谢谢。”
段汀栖没听完就挂了电话,心底的浮躁气不知不觉就压下去了几分。因为虽然也不怎么真正熟悉江鲤,但她起码清楚几分对方的作风,能接手了南北七十二行还悄无声息地把它慢慢“洗白”了的人,在“某条线”上的敏锐性和觉悟自然不用多说。
有她跟着的话……段汀栖起码能够遵守交通规则了。
圆脸还没有彻底放下惊悸,从院门走回去的短短几步路还在小心地左右张望……妈的!跟半夜看了鬼故事一样,没准儿就是有人为了专门整一下他!
他暗示自己松下一口气,谨慎地确认了门上的锁没问题时,肩松下来推开了门。谁知刚推开一条细线……屋内竟然是有灯的!
圆脸整双腿有片刻的绵软,与此同时,面前不敢推的门竟然自己打开了,一柄他平时用来挠后背的木爪陡然伸到衣领上,将他囫囵趔趄地勾了进去。
这就算了,他竟然还似乎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轻轻的笑声。
是个女人!
圆脸浑身一激灵,站稳之后,一双细眼睛紧张又僵硬地打量着屋中央桌子旁静静坐着的余棠。
从古至今,高手独挑一个门派的传言数不胜数,越是势弱的人通常越不容人掉以轻心。但余棠看着真的太斯文了,一张脸白白净净,竟然还是带桃花的面向,眼睛柔和得很,望过来时无端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温情。
这样的一个人……让圆脸由不得猜疑起她从方才到现在都只是在故弄玄虚。因为他没见过这个人,所以也想不出对方是来干什么的,只是若当真是寻仇的人,没必要坐在屋里安安静静等他,刚才在巷子里就可以出手了。
余棠这半天也在同时端详他,可是这个圆脸——好像并不认识她的样子。
那么悬崖上的一飞刀,到底是怎么回事?巧合吗?
“门关上吧,过来坐。”
桌旁的女人动了,声音出乎寻常的柔和,甚至站起身在不大的屋中央空地溜达时,手上还颠来覆去地洗着一副牌。这副牌是澳门赌场独有的老千牌,以背面繁复的花纹来做标记,是余棠在圆脸的床边随手拿的,还很新。
圆脸看到她玩儿牌的手时就忽然不敢妄动了,尽量不露怯地低声问:“朋友看起来不像是条子,敢问是哪一路混的?”
余棠客客气气地冲他一笑,“不好意思,我是正经人,不混。”
“……”圆脸一噎,顿时有几分恼怒,这是在讽刺他?他又沉声报出门派,试图让对方有所顾忌,“我是走脚帮门下的人,我们派几百年前也是正儿八经的武林大帮,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到头上的。”
“是吗?”余棠忽然用手上的牌轻轻一挑桌案上的香灰,避过菩萨像,在圆脸墙上敬着的祖师爷画像上抹了抹,三两下就把墙上这位抹成了个大花脸,十分放肆地说:“可我听说走脚帮从明朝的时候就恶贯满盈,遗臭万年了,甚至一度人人遇而诛之,如同过街老鼠,好像不是你说的……什么名门大帮?”
“你……别逼我动手!”圆脸脸色一狞。
“你敢吗?”余棠轻轻一挑眉,余光扫向圆脸粗大的脚踝,“我再给你扫个盲吧,走脚帮兴起于北宋,开帮师祖曾盗了少林寺一门轻功脚法,练的是千里无踪的功夫,是一度兴旺过,但后来无恶不作,逐渐没落。可门下正宗弟子都是有几分传承和自持的,虽然资质不怎么样,可功夫不至于会传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