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衍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走着:“他是虚构的,我不是,你要什么?”
段吹雨步伐一停,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什么都不想要,要的不是圣诞老人的虚无,要的是任衍的真实。
任衍给他了。
他脑袋发晕,耳畔还回荡着王虎说的那些话。
“怎么不说话?”任衍纳闷地问。
又沉默良久,段吹雨面对面看向任衍,半张脸掩在围巾里,问:“你喜欢男的?”
任衍微怔,神情有一秒的变化,忽然反应过来段吹雨今晚一反常态的缘由,他很平静,眉心却微蹙着:“怎么,你歧视?”
“怎么可能。”段吹雨不假思索道,垂下眼睫,声音渐低,“我就问一下。”
任衍很明确地回应他:“是,我喜欢男的。”
段吹雨觉得自己更晕了,醉意更汹涌地漫向四肢百骸,渗透进浑身的血液里。
任衍又问:“王虎告诉你的?”
段吹雨点点头,脚底有点打飘,任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两人各自缄默,气氛沉寂,良久,任衍忽然问了句:“会讨厌吗?”
他声音很轻,掺着犹豫,掺着试探,段吹雨头一回听到他这样动摇又不自信的语气,他明明一向孤傲又冷静。
这个问题真傻,段吹雨不禁暗道。
“神经病。”段吹雨低骂了声,“讨厌什么,讨厌你个鬼。”
他酒劲彻底上头,任衍要送他回家,他推说不要,非要去任衍的学校,要去他的宿舍睡觉。
任衍不从,他就耍赖,蹲在路边不走。
他确实醉了,意识还算清醒,言行却已经不受大脑控制,有些无厘头。
任衍拿他没办法,答应了。
学校的宿舍任衍许久未住,但偶尔会回来收拾一下,还算干净整洁,他跟室友早已冰释前嫌,只是为着某些原因,依旧在段吹雨家住着。
室友一人独居已久,谁知这日任衍忽然扶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开门进了屋。
“你回来了?!”汪垣惊了一跳,看了眼任衍身旁的男生,“这……不是你教的学生吗?”
任衍“嗯”了声:“喝多了。”
汪垣点点头:“看出来了,你怎么把他弄这来了?”
段吹雨大爷似的,走到汪垣面前戳他的胸口,一脸张狂跋扈:“我不能来这吗?”
汪垣应着醉鬼的话道:“能能能。”
段吹雨脚底打飘,眼前天旋地转,站不住,手撑着书桌用力眨了眨眼睛。
余光瞥到桌角的一个白色塑料袋,段吹雨眯了眯眼,意识有一瞬间的清醒。任衍正在身后收拾床铺,段吹雨伸手一把抓起那个塑料袋,凑近了端详。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段吹雨嘟囔着。
白底绿字,小小的一袋,揭开一看,纱布、红药水、碘酒、创口贴……
段吹雨神经迟钝,记忆倒是飞速回溯。
回溯到那天,他胳膊受伤的那一晚。
他转过身,抓着那白袋子怼到任衍面前:“这什么?是不是你给我买的?”
任衍望着药袋一愣。
时隔好久了,没想到段吹雨连这都记得。那日他买药归来发现段吹雨正擦着药,就没把买的药拿出来,事后一直搁在宿舍没处理。
任衍推开那袋药,还嘴硬:“不是。”
“骗鬼呢?”段吹雨大着舌头,“还骗我说是去买吃的,这些东西你给我吃个看看哪?你个坏蛋骗子。”
“是,我是坏蛋骗子。”任衍从段吹雨手中扒走药袋,把人拉过来,脱下他的外衣,摘下他的围巾,展开自己的被子,把人按进了被窝里。
任衍顺着他道:“我是坏蛋,你是笨蛋,我骗你好久了,你个笨蛋发现了吗?”
笨蛋半张脸陷在被子里,声音软绵:“你骗我什么啦?”
“你觉得坏蛋会告诉你?”任衍帮他掖紧被子。
段吹雨闭上了眼睛,咯咯笑两声,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你让他睡你的床?”汪垣似是惊奇,拔高了嗓音。
任衍道:“不然能怎么办,这祖宗不愿意回家。”
“你呢?不睡宿舍啊?”汪垣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要搬回来了。”
“我回去睡。”任衍坐在床边,把段吹雨额前的碎发往后拂了一下,他的皮肤发烫,热度顺着任衍冰凉的指尖传导过来。
段吹雨本闭着眼,触到凉物,倏然睁开眼睛,恍恍惚惚,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任衍的指尖。
“好凉。”段吹雨捏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搓,“帮你暖暖。”
任衍手指逐渐回温,手暖了,心软了,神情呆怔,还是汪垣的嗤笑声将他神游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任衍抽出手指,轻声问:“冷不冷?”
“不冷。”段吹雨摇头,脑袋缩进被窝里,眼珠提溜转着,问:“这是你的被子呀?”
任衍点头应着:“嗯。”
段吹雨摇头晃脑地用下巴蹭了蹭被子:“我说这么暖和呢。”
“要不要再给你加一床?”
段吹雨摇摇头,从被窝里伸出一条腿,神秘兮兮的:“我跟你说——”
“嗯。”任衍俯身,“你说。”
段吹雨躬起腿,掀开校裤裤腿,露出一截红色的秋裤,声音悄悄的,神情又很得意:“我不冷的,我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