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的话其实很好懂,既然两个人都活着从火场里出来了,又都还是同事,怎么可能会见不到呢?他怕的无非是喻沧州因为他今天的举动对他有了想法,从此在心里将他拒之门外,两个人渐行渐远。
可是有人将你的态度这样放在心上,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死,不正说明你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吗将自己放得这样卑微的顾彦让人喻沧州止不住地心疼。
喻沧州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说道:“先回家吧。”
长长的一段回家的路程,两个人都相对无言。
从前喻沧州和顾彦一起回家的时候,两个人也会有无话的时刻,但喻沧州一直认为那是他和顾彦特有的默契——就算不说话相处起来也很舒服不用觉得尴尬,然而今天,车里的沉默却让喻沧州觉得过于安静了。喻沧州感受着身旁刻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顾彦,心里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等到回到家,两人在玄关换好拖鞋,喻沧州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抓住顾彦的手,“我们谈谈。”
顾彦抬起头,脸上的沉静分明说着他什么都准备好了,“有什么疑惑待会我都回答你,现在先让我为你包扎伤口。”
“我没事,我们先……”
喻沧州还想要坚持,顾彦已经挣开他的手换好拖鞋去厨房洗手了。
一阵哗哗的水声后,顾彦从厨房走出来。喻沧州今日不知道怎么,觉得在家里好像怎么行事都不对,站也不对,坐也不对,所以顾彦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喻沧州一个人站在沙发前,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彦道:“怎么站着,坐啊。”
于是喻沧州在沙发上坐下来,顾彦走过来并排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茶几上是他方才提回来的处理烫伤和包扎的药,顾彦翻出一支药膏挤出一点在自己指尖上,示意喻沧州将手递过来。
喻沧州看了看顾彦的眼睛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乖乖递出一只手,顾彦用他没有沾药膏的那只手握住喻沧州的指尖,他握住的那一刻,喻沧州只觉得他的手凉凉的,本能地就想退缩,却被顾彦拽住了指尖。
顾彦低头看着喻沧州的手心,那是一只满是水泡和红痕的手,一想到这双手是为了救自己才变成了这幅模样,顾彦心里就说不出来地心疼。
顾彦低下头吻了吻喻沧州受伤没有那么严重的无名指指根。
喻沧州皱皱眉:“顾彦。”
“知道了。”
他抬起头,便不再有多的动作,认认真真地给喻沧州上药。
上完离顾彦比较近的这只手,就需要换手。喻沧州和顾彦并排坐着,两个人的距离不够近,喻沧州换离他比较远的那只手的时候就需要调整坐姿,大约是在沙发上坐久了,喻沧州就忘了背后还有伤,一个动作不小心一扯就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喻沧州一时不防闷声一哼,顾彦警觉地抬起头,顿时意识到喻沧州背上一定还有伤口。
顾彦立刻坐过来想要查看喻沧州身上的伤口,喻沧州架住他伸过来的手想拦,“没事,什么事都没……”
结果没拦住,顾彦扯出他的针织衫和秋衣向上一掀,这就看见了他背上青紫一片的伤痕。
顾彦颤抖着声音问道:“这又是怎么弄的?”
喻沧州:“真的不疼,什么事也没有。”
“别糊弄我!回答我!”
“……”
喻沧州:“救你出来的时候被掉落下来的风扇砸了一下,真的不疼。”
有的人大约天生就是属鸭子的,别的特点没有,就是嘴硬。顾彦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喻沧州背上最严重的地方,喻沧州顿时整个人一颤,顾彦的手一时间也跟着颤了一下。
“如果今天下午,你提前知道救了我以后我会对你做这样的事,你还会不顾一切地跑进去救我吗?”屋里很安静,顾彦的声音有点轻,好像怕惊到什么似的。
喻沧州有些无奈地心想,如果提前知道吗?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如果呢。
“顾彦,你是我的组员,我们是队友,我有责任有义务要保护你的安全。”
“那除了组员以外呢?在你心里,我和苏小小徐长江老胡是一样的对吗?如果有一天,我和徐长江一样需要调组,你会舍不得我吗?”
“……”
喻沧州说不出话了。
不一样。顾彦,你和其他所有的人都不一样。这是喻沧州早就知道的事情。
可是这话喻沧州不能轻易说出口,在他还没有想清楚要怎么答复顾彦以前,这话就不能说出口。他不能无端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喻沧州转过身来和顾彦面对面:“顾彦,我们谈谈。你之前对我说你是因为喜欢的人才回的A市,但其实你是因为我才回的A市,我那时以为你是不好意思在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我这件事,所以随口编造了一个理由出来,没有细想。现在想想,你说因为喜欢的人才回的A市,这句话其实没有问题是吗?——‘因为喜欢的人回A市’和‘因为我回A市’这两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一样的。”
“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是因为我带你回家一起团年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误的想法吗?你看上去像是社交很窄的那一类男孩子,你……有没有试着喜欢过哪个女孩呢?”
喻沧州说话的速度很慢,语调也很轻,他在努力不让自己的措辞伤害到顾彦,“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其实是喜欢女孩的,只是没有遇到她。又或者……你只是分不清楚感激和感情的界限,把对感情的渴望……投射在了我的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