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西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开口说什么，点了点头，便揽着步绯颜往书房的地方走去。
    苏丰怀看着两人相拥而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怅惘，转而跪下，深深的朝着楚西凉离去的方向磕了个头。
    转而起身，揣好了怀中的东西，匆匆朝着来时的方向去了。
    别过了苏丰怀，步绯颜便同楚西凉一同往楚皇的书房的方向走去，门口的侍卫见来人是楚西凉。
    行了一礼，便让两人进去了。
    楚皇的书房中静悄悄的，步绯颜本以为步卫衡他们也会在场的，却不想，这里面，只有楚皇一个人。
    抬眼打量了一下楚皇，步绯颜发现，他们不过是离京打了一场仗的时间，楚皇便已经又苍老了几分。
    他的头发几乎花白，双眼无神，步绯颜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泡茶，以红茶为茶柸，配的是茉莉花。
    书房中莹莹淡淡的燃烧着香料，若是细细的闻上去，亦是茉莉花的味道。
    楚皇身边从来不会燃香的，他亦是从来都不会喝花茶的，步绯颜是知道这里点，所以才觉得今日的楚皇，更为奇怪。
    楚皇听到两个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待看到步绯颜也跟着过来的时候，眼底划过了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转而脸上挂上了一抹笑意。
    这样的楚皇，平静的外表之下，总让人感觉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波浪一样。
    “坐吧，西凉，你带着你的王妃到朕的跟前来。”
    楚皇低低的开口，将书中的花茶倒成了三杯。
    一杯自己拿在手里，另外两杯放在案几面前，意思是给楚西凉和步绯颜的。
    楚西凉见状，拉着步绯颜走身前来，眉头微周，他低头看向楚皇，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
    “你尝尝，这是朕刚才泡的茉莉花。”
    楚皇说着，便端着茶杯放到嘴边，轻轻嗅了一口，紧接着便仰头喝下。
    “朕也许久没有喝着茉莉花茶了，手艺也有些生疏了，你尝尝，是不是当年你母妃泡出来的那个味道。”
    从楚皇开始提到“茉莉花茶”开始，楚西凉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便有了些许的而变化，步绯颜能够感觉得到。
    他在忍耐着什么。
    方才听到楚皇开口，提到楚西凉的母妃，步绯颜这才猛然回想起来，当初楚西寻告诉自己关于丽妃的事情的时候。
    便提起过，当年丽妃泡的一手好花茶，曾经也和皇上甜甜蜜蜜的相处了一段时间，却不想，到头来。
    仍旧是敌不过君心凉薄，命运捉弄。
    楚西凉点了点头，抬脚来到案几面前，伸出两个指头来，轻轻的捏起那酒杯，放在鼻尖上轻嗅了一口。
    茉莉花的香味淡淡缕缕的沁入他的鼻息，霎时间便让他有种恍惚的感觉，年幼的时光好像是突然就回到了脑海中。
    他的母妃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而他的父皇，也还是那个高大挺拔的男子。
    “怎么样，味道还是和当初你母妃泡的一样吗？”
    楚皇见楚西凉只是放在鼻头轻嗅，并没有喝下去的意思，于是便淡淡的开口问道。
    他的话，瞬间将楚西凉的理智拉回到了现实中来，听他这么说，楚西凉轻哼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晃了晃。
    转而手腕一翻，全部都到在了楚皇的脸上。
    步绯颜眼见着楚皇的脸色显现出一刹那的阴霾，但是还是生生的给忍住了，这么多年，他与楚西凉两人互相折磨、
    楚西凉在人前给他的侮辱已经够多，这人后的泼茶，他又岂会在意。
    呵呵的笑了几声，楚皇伸手，明晃晃的龙袍晃荡着，他借着宽大的袖子将脸上的茶水擦去。
    步绯颜这才看的清楚，她方才抬手的时候，手臂上竟然露出淡淡的受伤的痕迹。
    “你不配喝这茉莉花茶。”
    楚西凉看着他，纵然声音平静，可是却依旧是能够让人听得出来，那平静的声音下面。
    带着多少咬牙切齿的恨意和隐忍。
    “这可是你母妃当年特意为我学的呢，可是自从你母妃走了之后，这宫里头，便再无人能够泡的出这么好的花茶来了。”
    楚皇这么说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一眼步绯颜：
    “不过我倒是听说，你这王妃泡的一手好花茶，不知道，今日朕能否有幸，尝到你的花茶。”
    步绯颜看了楚西凉一眼，见楚西凉没有回话。
    她亦是没有开口。
    楚皇见状，略带无奈的感慨了几声：
    “想来，我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安然的喝茶了吧，没想到，竟然无人能够给我泡茶。”
    他话音刚落，步绯颜便上前了一步，伸手将那茶壶拉了起来，扬手，将那茶壶中的茉莉花茶如数倒在了地上。
    楚皇只是眯着眼睛笑，却并未开口说话。
    重新取来了新的茶叶，步绯颜倒上热水，按着自己平日的法子，将那花茶泡了一遍，等到花香四溢的时候。
    步绯颜这才倒了一杯，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楚皇的面前，抿嘴一笑，微微开口：
    “愿皇上喝了这杯茶之后，也尝尝念起故人，毕竟，将来，总是要见面的。”
    她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大不敬。
    可是，楚皇已经不在意了。
    接过步绯颜的茶来，楚皇轻轻地抿了一口：
    “恩，西凉，你这王妃果然泡的一手好茶。”
    楚西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步卫衡如今竟然就让楚皇一个人面对着楚西凉，这样的安排，总归是让步绯颜感觉到有丝丝的诡异。
    楚西凉冷哼一声，伸手将步绯颜拉到了身后。
    楚皇喝了一口酒，低低的笑了几声，眼神中闪过一丝迷离：
    “当年，我你母妃在发现事情败露了之后，她亦是给我泡了这样一壶茉莉花茶，她求我，好好待你。”
    楚皇的声音淡淡的，可却让楚西凉的双手紧握。
    他眉头紧皱着，脖子上青筋暴起，步绯颜知道，丽妃娘娘一直都是楚西凉心中一个化解不开的结。
    这个结，只此一生，无解。
    楚皇今晚上刻意燃着丽妃娘娘生前喜欢的香料，喝着她喜欢泡的茉莉花茶，分明就是想要激怒楚西凉。
    上前一步，步绯颜伸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沉声开口：
    “王爷，你不是要将边疆的战况同皇上汇报么？”
    她轻轻地一句话，将楚西凉拉回到了现实中，楚西凉低头看了她
    楚皇呵呵笑了几声，没有开口。
    楚西凉看了他一眼，转而沉声开口：
    “若是无事的话，我便先回去了，故人这种东西，不能时时刻刻怀念，说不准，那一天便去见故人了。”
    他这话说的带着几分诅咒的疑问，楚皇突然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猛地将手中的被子摔在了地上。
    颤抖着声音开口，面色中带着几分狰狞：
    “我也想去见她，这么多年，我真是受够了折磨了，若是可以，你送我去见她啊，你送我去见她！”
    楚皇说着，便有些疯狂的朝着楚西凉的方向扑了过来，楚西凉见状，眉头一皱，拉着步绯颜往后退了一步。
    楚皇如今哪里能够管的了那么多，也没有看脚下的路，位子下面有几个台阶，他走过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一脚踩空，踉跄了几步，噗通一声摔在地上，露出他手臂上大片的伤痕，楚西凉眯着眼睛看了楚皇一眼。
    转而略有阴凉的开口问道：“他们软禁你？”
    楚皇听到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疤痕，转而悲从中来，两行浊泪瞬间便滑过两侧的眼角。
    “呜呜……”他咬牙在地上痛呼，一个五尺之尊的皇上就这样扑在地上大哭起来：
    “朕后悔了，这么多年，朕每一年都在后悔……”
    楚皇趴在地上，哽咽的开口。
    楚西凉同步绯颜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着，本以为今晚上的情势会是剑拔弩张的样子，却不想，到头来，却是这样一幅模样。
    “这么多年，我才发现，原来步卫衡那个老东西，他就是一副狼子野心的模样，他竟想要夺我们楚家的天下！”
    说到这里，楚皇一副恨恨的表情。
    对于他的控诉和哭泣，楚西凉只是默默的站在一边，没有开口，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步绯颜侧头看着楚西凉，他目光落在楚皇身上，目光微垂着，眼眸深邃，眼底汹涌着一片她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虽然不曾见过楚西凉年幼的时候，但步绯颜也听楚西寻偶然间提起过，楚西凉年幼的时候，因为容貌俊朗，睿智聪明。
    身受楚皇的宠爱。
    那时候，同楚西凉一般大的皇子，宫里头有好几个，皇上刚刚继位，政事繁忙，所以，没有几个皇子是能够天天见到皇上的。
    可是，楚西凉就是那样的一个意外，众多皇子中，只有他一个人被皇上特许下旨，准许他自由出入皇上的御书房。
    那时候，皇上对楚西凉这般宠爱，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是要将楚西凉当做是未来的太子培养的。
    楚西寻那时候也是。
    只是，因着他的母妃只是个地位比较低下的妃子，所以即便是他再羡慕楚西凉和皇上两个人，他也只能偷偷的去跟在两人身后偷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