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着的房门外传来有些细微的脚步声,叶萧凌脸色一变,与付远山交换了一个眼神,果断地停止了谈论赵志铭的话题,搀扶着付远山坐回椅子上,自己则是若无其事地又坐回床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打开房门的赵志铭并没有讶异叶萧凌这样早地就能到达丽景花园,只是手上拿了个托盘,上面呈现三角一般地摆放着三个高高的玻璃杯,里面却不是泡的茶叶,而是在水中好像水母飘动一般的鲜红色枸杞,好像在叶萧凌印象里,赵志铭对于这些生活细节从来都做得十分好,有些时候叶萧凌甚至觉得他这样万人之上的领导者却并没有什么好像被人伺候着的痕迹,反而十分居家。如果不是他那一身高位者的气息令人难以亲近,叶萧凌几乎都要把他当作一个普通居家男人看待了。
赵志铭进门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叶萧凌,而后把托盘上的水杯,拿下一杯放在付远山身旁的桌子上,轻声道:“付老,您辛苦,先喝点水吧。”
对于赵志铭把第一杯水递给付老,叶萧凌倒是没有什么可腹诽的,然而超乎他意料的是,赵志铭却好像完全忽视了自己这个人的存在,把托盘放在桌上的同时自己就端起一倍漂浮着枸杞的温水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完全把叶萧凌当作了空气,不发一言,又不把那杯水不轻不重地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让叶萧凌看见,出门顺手搬了张椅子,也老神在在地坐在房间里,一下子把这个原本为了温馨而刻意缩小过空间的卧室弄得好像有些拥挤。
赵志铭不说话,只是继续喝着温水,而付远山当然也感觉到赵志铭的“小动作”,然而这毕竟是人家的主场,自己也不好倚老卖老地说些什么。场面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又十分尴尬。
你这是给下马威还是怎么的。叶萧凌暗自嘀咕了一声,但到底没有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在这样越发粘稠的空气中,他下定了决心,厚着脸皮露着细微的微笑从桌上拿起温水,装作看不见赵志铭一般,就这样喝了一口,又坐回了床边,好像在跟赵志铭玩一个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的游戏。
赵志铭看着叶萧凌厚着脸皮拿过温水的样子,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把话题带得十分沉重:“很好,至少你还有那么点厚脸皮,不然不管怎样,我都会先让你不舒服一阵。”
叶萧凌流着冷汗,感觉这个人真是变扭,脸上却面无表情装作云淡风轻地道:“好在我不是什么端着的人,平时耍赖的时候也挺多,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很好。”赵志铭没对这件事情有更多的话语,只是用两个字轻轻地评价,面无表情甚至眼睛都没有任何变化,他那稳重的瞳孔甚至都没有一丝的收缩或者放大,只是顺着桌子上仅存的托盘,又转到叶萧凌手上的那杯温水上,最后,转到赵素雅那素净的脸上,终于眼睛里有了一些柔和,“你怎么安排?”
跟付远山不同,对于事情,普通人,就比如说付老,大多会先问一句:怎么样?然而赵志铭却没有问,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叶萧凌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光这样一个小细节就能感受到赵志铭在他的商业帝国中是何等讲究效率和规则。
这就好比刚毕业出学校的大学生参加工作,在一些突发因素甚至是上司、老板人为增加的一些因素导致了一些事情没有保质保量的完成或者是出现了一些状况,大部分新参加工作的学生大多会开始解释:“这件事情的原因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这其实并不是怪我……”等等话语来先为自己解释甚至是开脱,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于他们解释中的原因,他们上司甚至老板根本不在乎,他们要的这是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案,和如何下一步的进展,毕竟抱怨或者是解释都需要时间,而公司更不需要推脱责任的员工,而需要能有大担当的人来做事情,至于这件事情的罪过在于他还是在于自己,在效率的要求下,一切对错都不应该细细考究。
叶萧凌有些不是太喜欢赵志铭这种把他好像当作下属使唤的感觉,但毕竟赵素雅的事情起因有自己一部分,何况就算没有,他也会用尽全力去拯救在生死线上不断徘徊的赵素雅,就没有去在意这些东西,同样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明天可以考虑一下进行治疗了,我希望你已经回忆起自己在以前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历史,应该是关于一个女人……或者……情人……”
赵志铭抿着嘴唇,对于叶萧凌口中情人这个有些带有侮辱性的词汇不置可否,但付远山却对于叶萧凌的话语觉得有些过了分,用眼神不断地向他阻止继续说得更多。因为据他了解,赵志铭在结婚之后,从来就没有任何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而对于这个妻子,也是相敬如宾,直到她病逝在窗前一直是个众人眼中的模范丈夫,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情人?
叶萧凌眨眨眼传递一个我明白了的眼神,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赵志铭开口。
“我会的。还有你要的那些铜镜、桃木剑、黄纸等等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楼下储物间,你是就在房间里做,还是要换个地方?”
“房间里就好,这里阳光不错,足够了。”叶萧凌看了一会儿窗外不断拍打玻璃的阵雨,有些啼笑皆非地想到自己要铜镜、桃木剑这些东西感觉自己像是个跳大神的。可是白无常说自己没有那样的法力,只能借用这些本身有驱鬼性质的物质来提升效果,至于到底有没有用,连白无常自己都难说,毕竟对于黑白无常,驱鬼就好像端茶送水,只需要往前一动,魑魅魍魉本身都要害怕,何况是拘个怨灵?
“但希望明天天气预报会准确,如果没有阳光,就需要延迟。”叶萧凌想了想,又补充道。
跟赵志铭讲解了一些仪式的流程,这中途有的是白无常的临场教学。不过他估计打字的手速不是太快,所以这个说得速度也就显得无比漫长,道家驱鬼,大抵用的是比较暴烈的手段,与佛家中正平和超度的方式有所区别,从杀鬼咒的:“五天魔鬼,亡身灭形。”可见一斑,不过白无常说倒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吹牛皮咒法,这些东西大多是一些装神弄鬼的牛鼻子老道折腾出的一些玄之又玄的屁话,道法自然,一切本身就在自身与天地之间,开口就是谶语,还需要什么急急如律令?
就好像当初老单在山中只是随便念首诗,一柄光剑就从无到有,暴涨至几米高十几米长,一剑劈裂开那句挺尸的绷带人,老单可没有在嘴里装神弄鬼一副太上老君上身的样子。而那他句诗句也只是即兴,更谈不上是他的法门,道法万千,无非人与自然。人道与天道之间形成沟通,只需要真力在身体里奔流不息,一举一动都会有超乎常人的力量。
谈到深夜,叶萧凌也喝完了那杯温水,留下几粒粘连在杯底的枸杞倒不出来,也就作罢,放在一边,起身道:“付老,我扶您去休息吧,今晚你们俩都休息休息,我来守夜。”
赵志铭默然地看着叶萧凌扶起其实只是有些咳嗽但并不需要搀扶的付远山出门,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赵素雅,走过去抚摸了一下赵素雅耳边的发丝,低头也走了出去,整个房间就寂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