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元书没有虐自己的习惯。
在雨里站了不到一分钟,她便快速地整理好情绪,转身进了屋子。
楼下客厅没人,看地板上和楼梯上的水渍,楼郁霆应该是被萱萱直接安排进了楼上的客房。
元书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等张俊和黎伟下楼并离开后,她才换了鞋,也上了楼。
在经过客房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元书“无意地”看了眼房门没关的客房,果然看到楼郁霆被人扔在了床上。
他的头发和衣服全都湿透了,他身下的床单,都被他身上滴下的雨水浸湿了一大片。
元书抽走视线,回了自己房间。
她安静地从衣帽间找了一套衣服出来,去浴室简单地冲了个淋浴并吹干头发,这才换上一身家居服出来了。
她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本准备再去吹吹头发,视线一晃,看到半开的卧室门外,探过一个小脑袋,正睁大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元书微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绵绵。
已经被萱萱收拾过换了衣服也吹了头发的绵绵,见元书看她,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有点小扭捏地从门框后站直身体,走进元书的卧室后也不说话,直趴在元书的床沿边,一边玩儿自己的手指头一边偷偷地瞄元书。
元书心头一软,主动跟她说话:“找我有事么?要是没事儿我要去吹头发了。”
元书突然开口,绵绵立马站直身体,有些着急地看着元书。
元书放下吹风机,主动走到她跟前,蹲下,看着她:“还不准备说话么?”
绵绵瞄了元书一眼,脸上立马腾起两朵红云。
她捏着手指头,大大的两只眼睛也看向别处。
元书起身,提步就要走。但下一瞬,她的大腿被绵绵用双臂给抱住。
元书心中一暖,低头去看,恰好看见绵绵咧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朝她笑:“麻麻,你抱我…”
“好,妈妈抱抱我家绵绵。”元书矮身,将绵绵给抱了起来。
绵绵立马抱住元书的脖子,小手在元书红红的眼睛上轻摸了摸。
元书心里有事,暂时也顾不上绵绵,抱着她走进儿童房,将她放在床上:“绵绵,你自己玩儿一会儿好不好?等萱萱阿姨出来,让她给你兑奶,嗯?”
绵绵乖巧地点点头。
元书欣慰地笑了笑,低头在绵绵额头上亲了亲,起身就要走。
绵绵赶紧抱住她的一只手臂,轻轻地说:“麻麻,你不是坏人,绵绵才是坏蛋…麻麻,你不要生气、也不要伤心好不好…”
听到这话,元书眼睛一酸,重新蹲下去,将绵绵抱在自己怀中:“谢谢绵绵,都是妈妈不好。”
绵绵不过是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子,她怎么会懂大人的恩怨纠葛。
她看到的,就只是元书仗着人多,在欺负一个还击之力的楼郁霆而已。毕竟,所有人都告诉过她,欺负别人的孩子,是坏孩子。那么欺负楼郁霆的元书,自然就是坏人。
小孩子的世界,就这么简单。
一直以来,元书倒希望绵绵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刁蛮胡闹些。可她的绵绵,懂事得让她心疼、让她愧疚。
绵绵在元书怀里摇了摇头,小手还煞有介事地在元书背上轻轻地拍着:“麻麻…”
元书心里很乱,隐约听到萱萱已经出来了,便放下绵绵,出了儿童房,与萱萱在走廊上相遇。
萱萱穿着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吞吞吐吐地道:“书书,那个男的好像在发烧哎。之前张叔他们将他扔在床上的时候,我不是帮忙嘛,不小心碰到他的额头,可烫手了…”
元书抬手摁住眉心,没说话。
萱萱是做儿童有关的工作的,心地善良又心软,在这种时候同情心更是泛滥,于是又劝元书:“书书,咱们既然都让他住进来了,你还是想个办法帮他处理下吧,不然穿着一身的湿衣服,这样睡一晚上,铁打的筋骨也要重病。绵绵还没吃晚餐呢,我先去陪绵绵了啊。”
看着萱萱逃也似地离开,元书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还是回了自己房间。
…
夜半的时候,窗外的惊雷大雨依旧没有停歇,元书睡意全无,心中郁躁难安。
楼郁霆穿着一身湿衣服躺在客房里的画面和萱萱说他已经发烧的话,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地在她脑海里回荡。
凌晨两点的时候,元书还是起身,出了自己的卧室。
她先是去了绵绵的儿童房,见绵绵在自己的小床上、搂着一只龙猫公仔睡得香甜,便返身退了出来。
她原本打算再度返回自己的卧室,可是步子一顿,她转身去了客房。
客房里没有开灯,房门依旧开着。
元书走进去,通过偶尔诈起的闪电的光,看到在床上躺着的楼郁霆,连姿势都没怎么变一下,脸色更是惨白……
犹豫了下,元书还是走过去,单手撑在楼郁霆身侧,俯身下去,拿手背在他额上试了下温度。
萱萱没有骗她,真的滚烫一片。
元书皱眉:也不知道这个男人这几年经历了什么,身体这么虚,连绵绵淋个雨都没事,他居然还发烧。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3年前有一次,楼郁霆也因为伤口发炎而发过烧,还瞒着她来着。
撇了撇嘴,元书正想将手从楼郁霆额头上拿开,她的手腕却蓦地就被男人扣住了。
元书微愣,还没反应过来,男人攥着她的手腕突然一用力,直接将她给扯得跌落下去,前胸砸在男人湿润而坚硬的胸膛上,疼得元书眉目紧拧,忍不住低低地嘶了声。
疼痛过后,湿润的感觉慢慢浸透她薄薄的衣衫…元书咬了咬牙,本打算撑着身体坐起来,一抬眸,看见男人正睁着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眸光交会,元书心头咯噔一下,忘了…呼吸。
一两秒后,在元书反应过来之前,楼郁霆突然抬手,扣住元书的后颈,将她的脑袋强势地下压,然后……吻住了她。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儿,搅出危险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笼罩得元书整个人彻底懵了、僵了。
男人的注视和男人的吻都太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元书都来不及思考,男人原本扣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已经摸到她下巴上,强势而蛮横地捏开她的嘴巴,唇舌搅绕而入,寸寸吞占…
恍惚中有那么一瞬间,元书脑海里闪现出3年前她爱着楼郁霆的时候,楼郁霆也总爱这样强势地跟她温存、跟她…
窗外的一声惊雷,将元书的神思彻底炸醒,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一股子深浓的愧疚和恼怒突突地冲撞而起,她猛地偏头,躲开了男人因为发烧而干燥的唇。
就在她想推开楼郁霆起身逃开的时候,楼郁霆的唇抵在她耳边,突然出声了。
他的嗓音沙哑至极,他的声音因为沙哑而异常低沉,他说:“小书,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想你…”
元书整个人都怔住,好几秒过后她木然地转过头去看楼郁霆的脸,楼郁霆确实双眸紧闭眉宇紧锁,像是陷在梦魇中,只不过是在梦呓而已。
可,正是因为他看起来像是在梦呓,而不是在清醒时随口一说,元书的心里才涌出一些难以控制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楼郁霆又在这时用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压按,似乎是想要抱住她。
十指猛然掐进掌心,元书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她面无表情地挥开楼郁霆的手,强行挣脱出他怀抱,头也不回地退出了客房,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关上门,靠在门框上,回想着楼郁霆刚才的那句话和他说那句话时那痛苦的模样…她努力地想要弯唇牵出嘲讽的笑容,却怎么也没办法做到。
罢了。
元书在房间里待了会儿,恢复理智后去储物箱里找了退烧药出来,有倒了杯水,重新回到楼郁霆所在的客房,三下五除二地将烟给楼郁霆灌了。
楼郁霆大概是真的因为醉酒和发烧而疲惫到一定境界了,全程非但没醒,还吭都没吭一声。
…
大雨下了整夜,仍旧未停歇。
第二天一早,刚刚睡着的元书便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她费力地睁开干涩酸疼的眼睛,起身将门打开,一眼望过去,没看到人。
还穿着粉色小绵羊图案睡衣的绵绵仰头望着她,见她没发现自己,忙踮起脚尖扯了扯元书的衣摆:“麻麻,我在这儿。”
元书迷迷糊糊的,低头看了眼绵绵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女儿。
绵绵拉住元书的一根手指,将她往门外拉。
元书以为绵绵是想上厕所,也没多想,睡眼迷蒙地跟着她往前走。
绵绵拉着元书在楼郁霆所住的客房里停下来,丢下元书后自己爬到楼郁霆躺着的床上,两只小手捧着楼郁霆布满青色胡茬的下巴,用力地摇了摇。
楼郁霆幽幽醒转,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绵绵凑到楼郁霆跟前,开心地跟她打招呼:“鼠鼠,你醒啦?”
一直半闭着眼睛的元书头皮一炸,这才想起自家里还有个楼郁霆。
她猛地睁开眼睛去看,恰好和楼郁霆的目光对上。
看着楼郁霆身边的绵绵,元书脑袋里炸了炸,正想阻止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绵绵抬起小手,五根胖胖的手指头朝元书抓了抓,奶音糯糯地叫她:“麻麻,鼠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