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生的小护士急匆匆地跑进来,拍了拍元书的肩:“元小姐,你快出去看看吧!”
一直神经紧绷又没休息好的元书愣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站起身来:“怎么了?”
小护士嘴唇张了张,挽住元书的胳膊就将她往外拉:“我解释不清楚,你跟我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元书不动。
小护士不得已,只得说:“好像是这位白卷小姐的家人听说她出事,找了过来。元小姐,他们要见你呢,我们医院的人也没办法处理这样的事情。”
听到这话,元书急匆匆地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下。
她问小护士:“他们来了多少人,情绪看起来很激动么?”
“……差不多吧。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甚至动手打了我们的护士,我们也没人敢还手。”
“那我现在不出去。”元书几乎是斩钉截铁的。
小护士彻底愣了,呆呆地将元书看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了串:“元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我听说这位白卷小姐是因为你才伤成这样的,现在她的家人过来,你……你再怎么也该出去跟人家解释下吧?”
元书没说话。
小护士有点着急:“虽然他们情绪激动,但这里是医院,他们总不可能对你一个女的动手吧?再说,你不出去,我没办法跟我们领导交代……”
元书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白卷,闭了闭眼睛后还是跟着小护士出去了。
自从白卷出事,她和席幕臣都没有联系过白卷的家人。现在白卷的家人都主动找过来了,她元书这个罪魁祸首,就算此刻出去、会被白卷的家人打一顿,确实是应该出去的。
她刚推开门,抬头去望走廊里拥挤着站着的一群人,一个男士的手拿包啪地一声就砸在了元书的脑门儿上!
周围的人俱是吸了一口凉气,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突然。
元书一时有点懵住,低着头呆呆地看着那掉落在地的黑色男士手拿包,过了好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打了。
指尖骤然掐进掌心,元书努力挽起唇角带出笑容后,这才抬起头,去看那围成一圈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精瘦、颧骨很高的光头中年男人。
见元书抬头看他,他用手指头戳向元书,恶狠狠地问:“就是你害得我们家卷卷被人捅了几十刀?!”
元书捏着拳将脸上的笑意加深:“…对不起。”
光头中年男人一声冷笑:“对不起?姑妈,你听听这个婊货说什么?她害得你女儿连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她还有脸说对不起!”
元书这才看到,中年男人后方,一个打扮得体、发丝却有些花白的中年女人,正被两个小年轻扶着,一瞬不瞬地、似乎期待又似乎绝望地盯着元书的脸。
元书知道她是白卷那单身的母亲,陈静兰。元书有些不敢跟她对视。
陈静兰推开扶着她的两个人,踉踉跄跄地朝元书扑过来,佝偻着身子、抓住元书的手臂,近乎无力地摇晃她:“我女儿……他们说我女儿挨了几十刀……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啊?”
元书反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陈静兰,看着她双鱼尾纹很深的通红眼睛,两行眼泪无声无息地就跟着滚落下来。
陈静兰猛地将元书往后推了下:“你哭什么?你说话啊你说话!我女儿她是不是……她是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元书的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可她却觉得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元书的话间接地证明了什么,陈静兰整个人都僵住,两三秒后她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元书下意识地就抬手抓住了她,她却猛地将元书的手挥开,指着元书的眼睛质问她:“你胡说什么?!我女儿平时连削苹果的水果刀不敢碰!手指破了个口都要掉眼泪,她怎么可能为了你去挡刀!你胡说八道!”
元书十指紧攥,连对不起都没脸再说出口了。
中年男人在这时候走上来,捡起之前他扔过来砸元书的手拿皮包后,动作粗鲁地将陈静兰往后一拉:“姑妈,你跟她废话什么?!她这种在娱乐圈混的婊货,怎么会在乎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死活!照我说,对付这种婊货,就该找人把她轮奸一顿,再找人揍一顿!她才真的知道痛!”
听着他的粗言秽语,元书只是低着头。
中年男人转过头,遥遥地朝走廊那头看了眼。
戴着鸭舌帽的秦莉,朝中年男人亮了亮自己的拳头。
中年男人朝秦莉回了个眼神,转过头来的同时,抄起手中的手拿包,又朝元书砸了过去!
元书本能地朝旁边躲了下,她的动作却反而激怒了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龇了龇牙:“哟嚯!个死婊货!你还敢躲!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元书已经被困在了角落,即便是眼看着中年男人从旁边人手里抄起一个输液用的架子要朝她砸来,她也不肯示弱不肯躲闪,用手臂护着肚子后,她将脊背挺得笔直,准备就此受着。
只是,她突然想到,明天的微博热搜,会不会有“元书被打”这四个字。
要是被安靖知道,她又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要是安靖知道席幕臣还背伤了脸,估计安靖会去买一支火箭筒,把她元书炸上天……
钢管砸在头上的一声重响传来后,元书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感觉到疼痛。
恰巧此时,中年男人外强中干的问了句:“你…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想多管闲事?!”
元书睁开眼睛,抬眸去看,看到一个熟悉而挺拔的男人,正正对着她,挡护在她面前。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元书控制不住地又滚出两行泪来。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那一记,是砸在了楼郁霆的头上。
还有些鼻青脸肿的楼郁霆也低着头看着她,声音沙哑而没有温度的问她:“元书,吵着嚷着要跟我分开,分开以后你就是这么照顾你自己的,嗯?”
元书错开视线,抬手想要将自己脸上的眼泪给抹掉。
楼郁霆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去替她擦眼泪。
他的指腹是照旧的些微粗粝。
可是与元书细腻软滑的肌肤相触,却再也带不出细细电流萦绕而过的感觉了。唯有别扭、抗拒。
元书偏头躲开他的触碰后,又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往旁边退了步,与他保持距离。
楼郁霆没再勉强她,而是转了个身,将围观的众人淡淡一扫,目光最后落在手里还举着输液架子中年男人脸上。
他即便一副满身是伤的样子,一只眼睛还肿着,但他高拔的身子立在那儿,眼睛微微眯着,叫周围的人不免都将一颗心提了起来。
有些人的气势,经过淬炼,就成了天生的威慑逼人。
尤其是被楼郁霆看着的中年男人,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手一软,连手里的输液架子都给滑脱了。
但他转瞬意识到自己这样子也太过怂包了,于是清了清喉咙:“我这个人不伤无辜!你赶紧让开,这是我们……”
“白卷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你认为是元书的责任,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消气、才能放过元书。那好,把你的人都叫过来,我站在这里,一次性替她受完。”楼郁霆顿了顿,弯腰捡起那输液架子,递给中年男人,“你喜欢用这个,那就用这个。”
楼郁霆的语调平常而清冷,像是在吩咐下属为他泡杯咖啡而已。
明明他半点威胁的意味都不曾有,可周遭的哪一个人不是将一颗心又提得高了些。
中年男人犹疑了半天,最后不想在自己特地找来的一众小弟和各位围观者的面前丢脸,还是霍地一下将架子夺过来,虚张声势地吼了句:“这可是你自愿的,怪不得我!”
说完,中年男人举起架子就朝楼郁霆的脑袋砸了下去。
元书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下,一步向前就拉住了楼郁霆的手臂:“等一下!”
中年男人的动作猛地顿住,额头上几滴冷汗倏然滑落。
楼郁霆看着元书:“怎么,我连骨头都还没断一根,就心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