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调,是呛人的烟火味,后调,是熏人的消毒水味。
至于中调……
昏迷中的宋时月不自觉地轻轻抿了抿嘴。
真没想到,末世七年,缺衣少食的自己,居然还能在梦中还原那抹西瓜的甜美,实在是不胜美哉。
那抹似乎还在唇齿间萦绕不去的甜,让那些被大量陌生记忆冲击出的疼痛,都减了几分。
在晕过去的那一瞬,宋时月终于记起了那场巨大的爆炸,漫天的火光,以及……被炸碎,变成一小团光,不受控般向上飞起的自己。
就那样,远离了半城火光的中央城,远离了被末世侵蚀得百孔千疮的地球……
然后,是明明已经身死,却依旧感觉到了的被碾压的巨痛。
远处,是不知为何似乎开始扭曲的蓝色星球,身边,是一团团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各色光团。
像是要被无形的巨力捏散了,无论是地球,还是她们这些光团。
疼痛,无助,却在几欲消散前,被弹去了更远,更远的地方。
被四散弹向未知宇宙的,不只是宋时月一个光团。不过更多的,却是重新坠向了地球。那个,在末世□□七年,却似乎被更神秘巨大力量肆意揉搓着的星球。
浩瀚,璀璨。
扭曲,也模糊。
许是因为死得过于悲惨,死后更为离奇,又或是初醒时被那烟熏火呛得迷糊了神志,一直到此时,方才被在消毒水味,与大量的氧气供应下平复了呼吸的宋时月记起。
究竟什么是梦。
是末世前的二十年,还是那末世的七年?
是在中央城的身死魂飞,还是在屋中的烧炭自尽?
又或者,是此时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的,属于这颗北辰星上,同样名为宋时月的小姑娘,短暂的一生?
有个吃喝嫖赌全能的父亲,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但是因为这种事情就自杀,真的还是太年轻,太可惜了……
这是一个,没有丧尸,没有变异动植物,除了科技略领先,其余地方与地球颇为相似的世界。
只没有丧尸,没有变异动植物这一点,就足够宋时月立志再活五百年。
一个自幼父母离异,随着母亲长大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想从那直接缺席了十多年的父亲身上,找到那根本不存在的父爱?是因为母亲的离世吗?可那从来不管不问,连抚养费都不出的人,在她混出了些许名气后,找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哭穷要钱,这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见的问题么……
而后的一次次给钱,一步步退让,养大了那人的胃口。从给钱,到被催账……
从小有积蓄,到一穷二白,再到负债累累……
从渴望,到失望,再到绝望……
小姑娘短暂的一生,如走马灯一般,在宋时月的脑海跑过。幸好,跑过的只是记忆,而不是感情。
活着,很难。
那些给别人人生增加障碍的人,真的,很讨厌啊……
宋时月不知自己是走了什么运,才能在这和平世界的小姑娘身上,得到第二次活着的机会。心中,自是有着十分的感激。
弄清了事情的来去,宋时月再看小姑娘一点点堵好门窗,燃上炭盆,绑缚双腿,吞下药片的那段记忆时,早没了还在那屋中时的怒气,反倒是,有些心酸。
虽无法感同身受,但的确有所影响。
宋时月心里难受,接收完记忆的头,却没有那么疼了。恍恍惚惚地,便听到身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嗯?
好像……不只是有人。
酸酸的味道,还有浓郁的肉香……
这是什么好东西!
宋时月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原本七八分的迷糊,已经变成了七八分的清醒。
只是,待听清了身边那两人的声音,宋时月便尴尬地放弃了立刻睁眼醒来的念头。
说来,这原身,还给自己留了口锅啊,不过好像,现在这口锅,更大了。
宋时月小心地绵长地吸了一口空气中混着消毒水味儿的肉香,然后把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如果不是周迎书,你是不是没打算把这事儿告诉我?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经纪人?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被媒体知道,会弄出多大的事情来?”强势得有些暴躁的女声,在病房中回荡。
宋时月努力想了想,把这道声音与原主记忆中的一道,勉强对上了号,只是还不待细想,便又听得另一人接了话。
“看来慈明医院,也不像它标榜的那样能守得住秘密。”清冷平稳的声音,如涓涓细流一般,盖过了前头那团燥火。
是她……是原主的那口锅……宋时月心中一紧,颇有些心虚,忍不住地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什么意思?周迎书告诉我还告诉错了?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觉得要是这件事爆出来,是你一个人能处理得了的问题吗?到时候还不是要公司来帮你收拾?”邱依珊被于念冰的话一激,原本的七分火气简直要烧到十分。
“只要周医生别再为了我好,再去告诉别人这件事,我相信这件事不会爆出来。”在宋时月看不到的地方,于念冰落下手中的筷子,一个刚被夹起还未送入口的小笼包,又稳稳地落回了蒸笼里,“我当时拨的是慈明医生的内线电话,来接人的是慈明的保密团队。现在邱姐你来了,慈明的招牌已经砸了一半。或者我们可以把另一半也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