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压根没有猜到，那人说要带她去的地方会是碧水园。
    那个她曾以为，再也不愿踏入的地方。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他们还在半途中。
    江柏抓过她的手放在掌心说：“你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桑榆偏头看了他一眼，她觉得这个人根本就没打算让他返回。
    若是他真的不打算让她进去，大可以在出发前就告诉她目的地。
    可他没有。
    沉默半晌，桑榆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男人轻笑道：“有些过往不需要遗忘，但我也希望太太可以完全走出来。”
    江柏没告诉她，先前在a市，她在睡梦中曾叫过一声“爸。”
    他不想看她在苦难，和亲情间纠结，那样苦的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她自己。
    “可以将他当做陌生人，只当我们这趟是过来看一位孤家老人。”不愿她在仇恨中徘徊，更不想看她懊恼。
    做一个陌生人，想起来便来看一眼，这或许是对大家都好的结局。
    江先生的良苦用心桑榆不能不懂，她不说话了。
    有一个这么了解她的丈夫，她真的觉得三生有幸。
    对于桑宏伟，桑榆并非全无了解。
    听闻他两年前就已经处理完了，手里的公司，和多余房产。
    现如今，也只有这套碧水园。
    不过他的晚年应该无虞。
    江柏的车还未开进别墅，管家已经在门口张望了数次了。
    瞧见不远处的车过来之后，管家立刻飞奔过去：“老爷，车来了！他们来了！”
    整个客厅内，忽然一阵骚动。
    桑宏伟坐在那里，忽然有些局促起来。
    他低头查看了一下着装。
    管家望了他一眼，笑道：“老爷别看了，已经很好了。”
    一旁的保姆也笑道：“您今天很帅。”
    桑宏伟唇角勾了勾，喜悦不言而喻。
    车子很快穿过大门，稳稳停在院子里，管家小跑着出去。
    桑宏伟也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去门口。
    江柏从车里抱出孩子，牵出桑榆。
    司机打开后备箱，拎着江柏事先准备好的东西跟在后面。
    一家三口走去门口的时候，桑宏伟拄着拐杖的手忍不住崴了下。
    桑榆眉心微拧了下，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回…来了。”桑宏伟的视线扫过江柏和那孩子，最终落在了桑榆的身上。
    他的声音较之前两年，苍老了不少。
    “嗯。”桑榆浅淡应了声。
    保姆立刻笑着招呼：“快进屋吧！厨房已经在准备饭菜了，也不知道孩子喜欢吃什么，大小姐快来看看！”
    桑榆浅浅道：“他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虽然她这么说，可保姆还是走过去来拉住了她：“大小姐许久不回来了，我们也不知道您和姑爷喜欢什么，还是来看看吧。”
    盛情难却，桑榆也只好过去了。
    不过这么一来倒也好，不必留在客厅也避免了尴尬。
    厨房内，桑榆看着那对成山丘似的菜，忍不住皱眉：“哪吃得了这么多，少做点。”
    保姆一边和她挑菜一边说起这两年桑宏伟的近况：“老爷去年发了脑梗，腿脚有些不便。这两年我总感觉他像是变了个人，大小姐刚出事的那段时间，他总看着那些报纸发呆。”
    “一坐下就是半天，大家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彻底沉默的。”
    桑榆沉默听着，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或许……也实在没什么好回应的。
    她这趟愿意过来，不代表她已经原谅那些过往。
    有些伤，是时间无法抹平的。
    保姆叹气道：“我在这个家服务了这么多年，老爷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有些懊悔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我也理解大小姐的心情，可这就是人生啊。”
    “有些人，他总要走过一些错路才能幡然醒悟。”
    厨房内除了哗啦啦的水流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客厅内。
    桑宏伟数次打量着孩子，他不知道该和江柏说什么，也找不到话题。
    他看这个孩子，总觉得像是从他身上看见了当初桑榆的影子。
    想起那些过往，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鱼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是她心目中的好父亲。”
    江柏沉默听着那些过往。
    他知道，桑榆从前有过美好的童年，哪怕那些美好是桑宏伟和刘雅婷极力假装维持的。
    谈话末尾，桑宏伟忍不住笑道：“可惜，我真的不是个好人，也没有成为她心中永远的好父亲。”
    桑榆端着水果的手一紧，她顿在原地听着沙发处传来的声音。
    “认识雅婷的时候，我被她的单纯美丽吸引，后来我们婚后，我的贪恋作祟，使得她父亲一直对我成见颇深。我将对他父亲的意见，都施加在了雅婷的身上。”桑宏伟说起那段往事的时候，语气平平的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这两年我总是在想，若是那年她没有遇见我，或许她往后的人生不会有那么多的灾难。”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任性，自私付出代价的，现如今他的代价便是孤独…
    厨房内。
    保姆望着去而复返的人，不由好奇笑问：“怎么又端回来了？”
    桑榆放下那盘水果解释：“马上吃饭了，还是不给孩子吃了吧。”
    保姆偏头望了一眼时间，这才九点多啊，吃饭还早着呢。
    后来她和桑榆聊起桑小禾：“这几年也不知道二小姐去哪儿了，自从季秀芬去世后，她好像就消失了。”
    保姆叹息一声道：“这个家里再也没有往日的生气了，死气沉沉的。”
    桑榆并未回应，纵使季秀芬死了，可她做过的那些事却无法抹杀。
    关于桑小禾，她是不愿去过多提及的。
    午餐很丰盛，席间很安静。
    桑宏伟一直不停给孩子夹菜，偶尔一记眼神看向桑榆的时候，总透着些许小心翼翼。
    吃罢饭，桑宏伟对桑榆说：“我有些东西要给你，跟我来趟书房。”
    “好。”桑榆浅浅应了声跟着他进去。
    桑宏伟从书房的抽屉里找出一只盒子，递给她：“这些，帮我给孩子吧。”
    桑榆伸手接过打开，只一眼，便看的她不禁眼眶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