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征说的实在太过严重,在场宾一片议论纷纷。
在场的宾都是久经官场历练的老油条,邹征在那里唱高调鼓噪众人,又有谁看不出来?
但齐家的血统和出身,确实又不得不让人对他们另眼相看,凡事多想一层。
檀启明犹豫道:“依照齐府的反应,似乎齐府内部出于稳妥的考虑,其实并不支持齐雨。我也听到传言,说田相似乎也不赞同齐雨的科举制,我看这科举制未必能够成功,而且……齐雨这小子这样一搞,咱们若是大张旗鼓地反对科举制,只怕要遭人唾弃啊!”
此言一出,顿时说出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声,他们确实也不认为科举制有多少成功的希望,毕竟今天齐王和田单的态度摆在那里。
在这些宾们看来,齐雨这小子现在不管闹腾的多么欢,只要齐王和田单那边不通过,最终这件事情的风头终究还是会过去的。在自身安全尚未受到太大的威胁的时候,在场的这些宾顶多在背地里骂陆云舟几句,过过嘴瘾,当真让他们在风口浪尖上迎着所有人的唾骂强出头,他们还是拉不下这个老脸的!..
而檀启明此言也戳到了田平的痛处,他今日正是领教了百姓对他的满满敌意,实在是不好受!
淳于仪不满地道:“檀大夫,你究竟是哪一边的?你若是要倒向齐家,请走不送啊!”
檀启明怒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淳于大夫若是不信我檀启明,我走便是!”
邹征见到后俊脸色不快,连忙上前打圆场,好一会儿才将檀启明又哄得坐了回去。
邹征坐回原位,眼珠子转了一圈,说道:“檀大人有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此事的关键,还是要看田相的态度,后大人,不知你可曾问过田相对此事的态度?”
后俊情知邹征是在和自己打配合,面上却是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科举制的风声传出来之后,本官就问过田相……但是田相并没有正面回答!或许……田相也是碍于棠侯的情面……”
后俊的话众人都能听懂,田单身为上位者,有时候必须一碗水端平,齐家势大,在田单的角度来说,齐国的稳定才是第一位的,在此事上,依在场的宾们看来,田单估计还是要以怀柔的手段为主。
邹征扫视了一眼众人,冷笑道:“诸位,齐雨毕竟是齐家人,齐家看似并不支持齐雨,但其中却未必不会有诈!齐家势大且跋扈,狡诈且阴险,既然田相不方便出手,那么我等自然就更加义不容辞了!依我看,此时至少应当先打压稷下学生的行动,把这件事情在民间造成的影响冷下来,然后暗中尽可能地拉拢其他家族,共同对抗齐家的阴谋!我们也不必真的和齐家产生冲突,只要孤立、排挤齐家,齐家的阴谋便可不攻自破!”
邹征此言点出了一个关键,就是田单不方便出手,此时哪方出手,那其实就等于帮了田单的忙,事后论功劳时,自然是少不了好处的!
至于名声好不好听?
在场都是当官的,都是贵族,名声这种东西,能当饭吃吗?
只看利益到不到位罢了!
在场宾们纷纷交头接耳,许多人面上现出了意动、犹豫之色。
田平面有不屑,心中鄙视这些人巴结田单,但他并没有忘记,他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阻止齐雨的科举制,因此他此刻臭着一张老脸,却忍住了没说话!
后俊暗自欣慰,心感邹征虽然没有齐雨那么能说会道、舌绽莲花,碰上齐雨的时候是吃了点小亏,但毕竟还是很得力的!不错,他今日召集众人,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趁此机会,找由头对付齐家,至于科举制,在后俊看来,此事多半还是田单抛下的诱饵,后俊也并不认为科举制真的能够在齐国推行。
而后胜则站在自己老爹的身后,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着在场宾的众生百态。
一夜的密议过去了。
后俊笑着端起酒杯,扫视在场众人,大声道:“诸位,为了大王,为了田相,为了我大齐千万子民,我等需同心协力,共同对抗齐家和莱人的野心,后某先干为敬!”
…
…
朝日升起。
稷下学宫外整装待发,将要去往附近城池内宣传科举制的学生队伍中,悄然无息地增添了一个身影--解子元!
解子元站在阳光底下,内心如夜风吹过的荒漠一般苍凉,脸上却带着笑容,和周围相熟的同学打着招呼,当他人在赞赏科举制、对陆云舟推崇备至的时候,解子元也在一旁极力忍住不适,笑着大声附和,以示自己的观点和众人相同。
踏着朝日洒下的细密金光,解子元跟随着稷下学子和随行护卫的稷下剑手们出发了。
在众人看不到的时候,解子元咬了咬牙,脸上忽地闪现过了一抹阴沉和坚决。
他想到了昨日自己父亲对自己说的话--
“孩子,如果为父判断没有失误,齐雨的科举制,背后多半有田相的秘密支持!为父知道你在稷下的人缘不错,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进入这些稷下学子的核心领导层,取得他们的信任,套问到有关科举制的内幕情报!依为父判断,如果此事当真是田相和齐雨的密谋,科举制将来可能给齐国带来的改变将不可估量,这……或许会是你的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解子元捏了捏拳头,使劲抛开脑海中一直萦绕着的善柔的音容笑貌,深埋下心底对陆云舟的恨意,脸上挂上了如沐春风的微笑,大步穿过了队伍,走到了最前方,站在了方世华的身旁。
“方兄,如果此行是去博昌城,或许小弟可以帮上一些小忙!”
…
…
五天过去了。
这五天中,以后俊为首的反对派在阴暗的角落悄然集结,派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企图上街用武力阻挠稷下学子的宣传。
结果却在围观百姓的唾骂声中,先被迅速会合的稷下剑手的剑阵血虐,然后被闻讯赶来的城防军当场扣押拘留。
眼看事不可为,反对派又派出了一群低眉顺眼的壮汉,充当环保小卫士,执着地在百姓的口水中勤勤恳恳地清理大街小巷上的牛皮藓,顶着众人的口水孤单地维护着临淄城的市容市貌。
五天过去了,环保小卫士们终于将临淄城的牛皮藓清理干净,临淄城周围的城池们,却又被铺天盖地的牛皮藓埋了……
百姓家中人手一份的宣传单更是被揉成了纸团,扔在了环保小卫士的头上,环保小卫士们落荒而逃,抱头鼠窜……
与此同时,一门新的艺术在陆云舟的恶趣味中,提早在这个时代绽放,以临淄城为中心,迅速地向周边的城池扩散着它的影响。
临淄街头开始盛行戏剧表演,在这些戏剧表演中,主角永远都是那个正义凛然的齐三公子,而反派们却总是轮流出场:淳于仪、邹征、田平、后俊……
戏剧艺术的出现,让诸子百家中向来不太受主流认同的小说家摩拳擦掌,备感振奋,找到了实现自己人生伟大价值的光辉途径!
就在反对派们一口钢牙咬碎,震惊、郁愤不已的时候,陆云舟这几日却是忙得足不沾地,频繁地在稷下学宫、系水河畔、齐家庄园、匡家、齐府来来回回。
除了例行的练剑、学习兵法、练兵以外,这几日陆云舟主要在准备出使事宜,除此之外,还要时常和稷下学宫的一众夫子们聚在一起,商讨科举制的考题方向。
为了体现公平,避免科举制沦为诸子百家混战的角力场,陆云舟力排众议,坚决拒绝将诸子百家的任何流派作为考试内容的主方向。
此次科举考试的理论部分,着重考察的除了官员的基础素养以外,唯一的重中之重,就是策论!
陆云舟担心稷下夫子们无法担当此重任,干脆四处选拔招募,找来了一批经验丰富、才能出众的官员和卿来参与出题思路的研究,并且暗中通知田单在最后把关。
就在出题之事终于开始步上正规,陆云舟可以抽身而出的时候,楚国的消息,终于带回来了!
齐敏、齐敬、齐放这三位齐家当代的三大支柱再次一齐现身兰雪堂地下的密室中,齐家的内部会议再次召开了。
这一次小辈中列席的,却仅有陆云舟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