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舞道:“你去田间或者是他们经常去的地方找了没有,万一他们出了什么意外呢?”
她在江湖飘惯了,什么离奇的事儿都见过,欠钱跑路的,也看了不少,没了娘子的赌鬼爹或者没了夫的赌鬼娘为了躲债把小娃娃丢下,自己跑路的也不是没见过,却很少有见到夫妻两个都在身边,把儿子丢下跑了的。
小孩子心里脆弱,觉得是爹娘不要自己了,也很正常,但是有点头脑的人,仔细一想,就会觉察到不对劲。
再见广广现在这个样子,大抵是被追债的逮住,为难了一番,他们也以为广广的爹娘是因为躲债才消失的,想以此引出躲在暗处的夫妻,不过这么对付一个小娃娃,大冬天的一件衣裳都不给人家留,也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些。
那竹楼这么小,能把身强体壮的七岁大的小孩塞进去,想必也是使了些手段。
何修舞刚才说的那个问题,广广还真没有想过,由于刚才哭得太过伤心,有些脱水,现在看上去有些木讷,眼里却有些担忧。
“是真的吗?”
“那我要回去找他们。”说着,他就把面碗往旁边的桌上一放,跳下凳子,没走两步,就倒在地上了。
何修舞上前查看,发现他肚子扁平的,锁骨以下,腹部以上架着两排排骨。在菜市场的时候,他一直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除了狼狈些,也看不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这孩子估计有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加上被追债的折腾,遇上他们,又受了刺激,能撑到现在才晕,也算是能忍的了。
何修舞坐在医馆的门口排着队,周围来看病的人见到她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姑娘抱着这么大的一个娃,这个娃还穿着明显与他身材不相符的棉袄,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马大夫也发现不对劲,朝那些目光的聚集地张望,看到一幅面生的面孔,也没做多想,继续和面前的患者沟通。何修舞虽然长得漂酿,外形上又是一个清冷高贵的模样,可她的脸皮可是早就炼就起来了,现在就算有一千个人看着她,她都不会当回事,只不过,他她看那大夫看一个病人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她这都等了多长时间了,心里不断升起一股股烦躁,低头看了一眼广广,更加郁闷了。
“后面那位姑娘,你先过来。”
何修舞看着那大夫像是在叫自己,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人。
“姑娘就是你,我看你怀里的那个小兄弟病的挺厉害的,先过来看吧。”
药师堂有不成文的规矩——看病必须得排队,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若是病的太重,可以提前给看。马大夫的话已经过得很明白了,这里只有何修舞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
何修舞松了口气,赶紧抱着广广走到马大夫面前,坐下,用她自己都没注意察觉的担忧的口气道:“怎么样,这孩子是不是饿坏了。”
马大夫摸了摸广广的脉搏,再翻开眼皮看了看,拿出一根扁平的木质压舌板压住广广的舌头往里看,掀开唯一的一层棉袄一看,顿时皱起了眉,略带责备的道:“这孩子几天没吃饭了?”
何修舞想说两天,只少不多,但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不好贸然跟大夫说,便道:“具体情况不知道,我也只是在这附近发现的他,觉得这孩子病了,才送过来的——大夫,他现在晕着,吃不了饭,怎么办?”
马大夫方才瞧着这孩子的样子,像是被人打了,不过晕倒的原因确实是因为饿了,就叫了店里的一个小厮去兑了一碗白糖水,掐住广广的脸颊,迫使他喝下去,又道:“这孩子如果今天能醒来,便可直接回家,要是没醒来,就还要在这儿观察。”
小厮应了声“是”
马大夫又对何修舞道:“你就在这儿守着,每半个时辰就提醒我这店里的小厮,让他送一碗糖水过来,这孩子应该有几天没吃饭了,再不让他补充些体力,迟早得完蛋。”
何修舞点点头,然后跟着小厮去了另一间屋子,将广广放到一张小床上,出门买了几个包子,准备等他一醒,就把这包子塞进他嘴里。
到了下午,武历年看时间到了,便让孩子们下雪回家,自己则牵着白染火急火燎地往喜来宝赶,没见着人,武历年站在亭子里想了一下,又带着白染去了医馆。
到马大夫那儿一问,果然问出了广广就在这儿。
何修舞坐在床边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床上的小人儿,生怕他醒来之后,自己没看见,便顶着睡意,强打起精神,守在床边。武历年和白染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都没发现。
“何姐姐,广广怎么样了?”
何修舞被这一声吓得不轻,抬头看见白染正站在她面前,惊魂未定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武历年:“我猜的,今天我就见他面色很差,就心想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过来,真就在这里遇见了你们——怎么样,他好些了吗?”
何修舞无奈道:“还没醒,不过也快了,刚才我看见他的眼皮动了两下。”
武历年点点头,白染凑近床边看了看,两片小眉毛皱起来,努着嘴,神情哀伤,“要是杨克知道了,一定也会很伤心。”
何修舞并不知道杨克是谁,想着估计是他们的小团体中的一员,武历年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要是他知道了,指不定会哭得多大声,可不得把广广给吵醒,到时候咱们可就省了医药费——你刚才怎么没把他带来?”
白染没有被他的话逗笑,小脸相当严肃,低着头盯着脚尖。
武历年当了夫子之后,和白染的相处时间直线上升,平时在课堂上也留意着他的举动,对他已经很了解,他这样,一看就是有心事,便捏住他的双下巴,‘威胁’道:“有什么事儿还瞒着我们?”
白染哼哼两声,不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