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堪堪过了三秒，同学之间开始交头接耳。
    韩朔用手肘撞了撞她肩膀，压低声音：“你怎么没说？”
    “呃……重要吗？我以为就是个普通比赛。”
    韩朔嘴角狂抽，“姐姐，我拜托，这是全国性的赛事，每年金奖获得者可以拿到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的进修资格，而且学杂费全免。”
    谈熙啧了声，“听起来不错。”
    “何止不错。”
    “大家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大？”
    韩朔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比赛以学校为报名单位。”
    “所以？”
    “每个学校只有五个名额，哪怕是q大美院或者央美都只能上报五人。”
    “这么苛刻？”谈熙目露惊讶，她以为只要想参加，谁都可以报名。
    “按t大艺术系的传统，这五个名额基本都是大三和大四学生的囊中物，没想到你个大一小菜鸟居然挤进去了，大家心里指不定怎么酸呢！”
    果然——
    “她凭什么参加比赛？我还想去呢！”
    “就是！我听说大三的高雯学姐为拿到名额，准备了整整一年，经常在画室熬夜创作，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谈熙也才大一，有什么资格跟高雯学姐相提并论？”
    “范教授偏心呗！”
    “也不能这么说，她的素描功底确实很好。”
    “能好得过高雯学姐？”
    那男生不说话了。
    “你们这些臭男人就知道看脸，肤浅！”
    “……”
    范中阳给足大家议论私语的时间，然后轻咳两声，做出手臂下压的动作。
    很快，课堂安静了。
    “我看你们好像有话要说？”
    “教授，为什么选谈熙？！”个子矮矮、生着雀斑的小女生站起来，语气很冲，近乎质问。
    谈熙挑眉。
    韩朔呵笑一声：“看见没，小倭瓜发飙，要怼你了。啧啧……”
    小倭瓜，真名蔡语，出了名的其貌不扬，也是出了名的刻苦认真，几乎就没有看见她出去玩过，跟同宿舍的人相处也平平淡淡，最常去的地方除了画室，就剩饭堂和图书馆。
    听说晚上回到寝室还要挑灯奋战，熬夜苦读，久而久之，在全系就有了“书呆子”的称呼，加上她个头矮小，性格泼辣，大家很不客气地送了她一个接一个绰号，诸如“武大郎”、“一米三”之类，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小倭瓜”。
    平时力争上游，在老师面前积极表现，不遗余力争取各种机会，现下范中阳直接专断独裁“捧”谈熙上位，她自然心有不甘。
    要说，不服气的大有人在，可偏偏蔡语当了这只出头鸟。
    不过，人家一点不care，她就是意难平，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一人揭竿，众人呼应。
    “对啊，为什么让谈熙去？”
    “教授，你总得给大家一个适当的理由吧？”
    “否则我们都不会服气……”
    听完大家七嘴八舌的“讨伐”，范中阳淡淡的目光扫过谈熙，那丫头居然事不关己，还乐得看热闹，顿时把他气得够呛。
    “诶，范老头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吞喽！”韩朔幸灾乐祸。
    “放心，目光还杀不死我。”
    “……”脸皮真厚。
    今儿这样的事，如果遇上个知耻害羞的，估计会当堂崩溃，只不过谈熙是块硬石头，别说几句质疑的话，就算有人想动手，她也能立马撸起袖子和对方杀个不死不休。
    这女人，天生就有股狠劲儿，韩朔暗搓搓地想。
    “范教授，如果谈熙可以，那我为什么不可以？”蔡语高昂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可惜，母孔雀不会开屏，再怎么搔首弄姿，也漂亮不起来。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范中阳看着她，厉光乍现。
    蔡语狠狠攥紧了拳头，“是！”
    谈熙摇头，收回停驻在蔡语身上的目光：“真佩服她的勇气。”但也仅仅是那点“勇气”而已。
    杀人不需要勇气吗？
    犯罪不需要勇气吗？
    所以，很多时候有勇气不一定会成功，因为缺少与之匹配的实力。
    这个世界，向来能力说话。
    你可以狂，但前提是你有狂的资本。
    范中阳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换来蔡语倔强固执且满含怨愤的回望。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
    只见从争执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范教授从带来的文件夹里取出两张素描，课堂再次安静下来。
    “如你们所见，两者孰高孰低，谁来发表一下个人看法？”
    没人回应。
    “就你了。”范中阳随手一指。
    被点到名的男生坐在第一排，他凑近，还顺势扶了扶镜框，很快得出结论：“左边的更好。”
    范中阳又接连问了几名学生，得出同样的答案。
    “蔡语，你觉得呢？”
    小倭瓜面色涨红，因为右边那张是她的作品。
    “怎么不说话了？”
    “……”
    范中阳不再逼她，到底是自己的学生。
    “左边是谈熙交上来的寒假作业，右边是蔡语的，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没人搭腔。
    “如果不够，还有一个办法。”范中阳直接从讲台走到蔡语面前，“告诉大家，这幅素描你花了多少时间完成？”
    “……三个小时。”
    “谈熙你呢？”
    “哦，三十分钟。”轻描淡写。
    “你骗谁呢？！”蔡语第一个不服。
    太羞辱人了！
    谈熙撇嘴，“你花了三个小时，不代表别人也要花三个小时。”
    “大家信吗？三十分钟完成一幅素描，你当自己是天才？”她冷笑，眼里是压抑的羞愤与怨怒。
    “对啊，这也太夸张了。就算不讲究光影和线条，随便画出来的东西，也没这么快吧？”再说，范中阳左手那幅画无论明暗还是比例，都处理得近乎完美。
    “我也不信……”
    谈熙听完众人质疑也不恼，“哦”了声，“需要我当场证明吗？”
    范中阳欣慰一笑，显然预料之中，其他人则惊疑不定，纷纷瞪大眼睛。
    “真的假的？”
    “她也太张狂了！”
    “我倒觉得她真有那个本事，当场检验，不是谁都有那个勇气。”
    众人褒贬不一，谈熙却不为所动，直接抽出素描纸和2b铅笔，低头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