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导,你怎么了?”陈淼被眼前的情况吓到,蹲下身去扶谢超凡,把人翻过来,厚厚的眼镜镜片磕碎,在脸上划了一道伤痕,她摇了摇人,把手探到鼻息下。
还有呼吸。
“学姐,你把谢老师放我背上!抓紧时间去医院!”
“好……好的!”
沉重的身体上了他的背,龚姚尧才发现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师,比起许多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瘦了不知多少。他弯着腰看不清路,陈淼就在后面边托着谢超凡边给他指方向。
“快打120!”龚姚尧嘱咐陈淼。
两个人勉强到了一楼大厅时,禹周才风尘仆仆地赶来了,看到龚姚尧也在场,他明显一愣,顾不得那么多,问陈淼情况:“怎么回事?”
“我下楼接尧尧,再回了办公室谢导就这样了。”
“打120了么?”
“打了打了,还是尧尧提醒我的!一会去医院钱不够医生不给看病怎么办呀?”
“没事,我带了银行卡!”龚姚尧说。
禹周从龚姚尧背上接过谢超凡:“我来背,你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拦辆车,救护车开不进来。报的哪个门?”
“东门!”
三个人齐心协力,很快把谢超凡放上了救护车。医生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给谢超凡戴上了吸氧罩。
好在暑假没有赶着早高峰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医院。
一大早很多医生还没有上班,三个人跟着推车一路到了急诊室门口。
“家属在哪?”
“我!我是!”龚姚尧主动上前,“是要交钱么?我这里管够,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
签字、交钱,确认谢超凡安排好后,一颗心终于咽回了肚子。
三人并排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精神还没办法完全放松下来。禹周习惯性用湿纸巾擦了擦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导昨天下飞机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陈淼双手撑在额头,把脸深深埋在双臂中,“是我的问题,我……我,唉……”
“这件事不能怪学姐,要怪也是怪我。”龚姚尧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我一早来,喊学姐帮我刷门禁,也不会留谢老师一个人在办公室。”
“但是就算你不来,我陪着谢导,只怕我也会黄了手机。我一个人也不可能及时反应过来,背人喊救护车啊……”
两个人互相揽责任,禹周看在眼里,摇了摇头:“我本意不是追究责任,谢导最近身体好像确实不太好,他太累太操劳了。硬要说,该担责任的也是我,我陪他出差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他身体的异样。”
人总是想当然地觉得自己很好,无限透支着精力,直到承受不住负荷,顷刻间身体就会崩盘。再想办法弥补,也无济于事了。
不一会,谢超凡被推出了急诊室,输氧器已经去掉,三个人围上去看,发现他已经醒了。
龚姚尧印象中的谢超凡,一直是位神采奕奕的学者。早先一直觉得他是个脾气怪异的老头,可经这几个月的相处,发现他是位值得尊敬的,有理想、有信念的副教授,禹周对待任何事都倾尽全力,想必也是受他的影响。
可现在的谢超凡,脸是病态的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衬得他的笑容更加突兀了。
“医生,我们导师是怎么回事?”禹周问一旁跟着的医生。
“咳……”谢超凡还使不出多少力气,他冲禹周摇摇头,“最近休息不太够,再加上换季感冒,出差又水土不服……哎,不服老是不行啦。”
“谢导您才54,怎么就老了?”陈淼终于忍不住了,眼眶中挂满了泪水,“您不用那么拼命,还是我能力不够,总是让您操心。您这次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你们都是好孩子。”谢超凡透过碎了一半的镜片,环视身边的三个学生,“龚姚尧,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龚姚尧目光不由飘向禹周,对方正巧也在看他,“我想向禹周道歉。”
“道歉?年轻人有点矛盾正常,禹周你该谦让一些。”
谢超凡都提名了,禹周哪里还有反驳的余地,他安抚地拍了拍谢超凡手:“谢导,您不用操心这些了,只是个误会。您嗓子都哑了就不要说话了。”
谢超凡毫无血色的脸笑了笑,被推去休息了。
导师病倒,他们身为学生,就算项目进度推迟,也得放下来照顾好导师。禹周私下又和医生确认了谢超凡只是肺炎,才放心了一些。
“你和学姐轮流看护谢老师?”龚姚尧好奇,“谢老师老婆呢?”
“谢老师家只有他一个人。”
“啊……是离异?”
“是一直就没有娶,他年轻时天南海北地奔波,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二个小时在实验室工作,在家也有一半时间在处理公务,没时间陪家人,不如别拖累其他人。这是他和我爸说的。”
龚姚尧心里百味杂陈,突然有些心疼谢超凡,同时又有些担忧:“你们做科研的都这么忙么?你以后……”
“不是每个都这么忙,还是看人吧。”说到这禹周顿了顿,“以后还长着呢,谁能一条路看到底呢?”
话题到了尾声,两个人靠在墙边相顾无言。
龚姚尧突然很享受这种安静的氛围,禹周平静的呼吸,总是没由来地给他带来安心感。微微侧头,就能看到禹周垂着眼帘,印在光洁的面颊上——他在发消息,仔细一眼,备注写的是老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