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主任没有再追问肖蛮蛮的任何事情。
    她只是盯着吕林半晌，一字一句：“吕林，你后悔过吗？”
    “……”
    她很固执：“吕林，你真的从不后悔吗？”
    吕林转眼看着窗户。
    雪白的病房，开着的窗户，他觉得自己得赶紧出院，毕竟，还有那么多工作等着——连生病的自由都没有。
    很久，他才冷冷地：“我既没有付出过什么，也没有失去过什么，何来的后悔？如何去后悔？”
    胡主任：“……”
    胡主任叹了一声，轻轻走了几步。
    她站在窗户边，背对着吕林。
    “吕林，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今天我来找你，不光是探望你，还因为公司新引进的投资问题……”
    胡主任这一年的主要精力其实已经放在了融资上面，跟着大佬们玩儿资本游戏。旗下几个艺人慢慢红起来之后，她觉得已经有了一些基础，便跟着大佬们去资本市场画饼，讲故事，已经拿到了几亿投资。
    可是，她的目标当然远不止于此。
    她希望走得更远更快。
    “上次我就建议你和肖蛮蛮彻底剥离，因为这样捆绑着，对于你以后的发展是很不利的。当时你坚持，我也就没说什么，但现在，我们又有更多大资本进来，再捆绑着就真的不行了……”
    胡主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以前我体谅你不知道肖蛮蛮有男朋友（把你当备胎），可现在，你已经看到人家的男朋友了，再让她白白享有你的一部分股权，这就没意思了吧。
    舔狗，不是这么做的。
    “吕林，我不知道你对肖蛮蛮到底了解多少。但是，我实话实说，我已经是越来越不了解她了。我曾经去了解过她和周炜打架的全过程，包括这次她痛揍唐小可他们……吕林，你真的不觉得害怕吗？”
    在唐小可的描述里，肖蛮蛮简直就是一个忽然拥有了超能力的女魔头。
    再联系周炜一事，胡主任真的是颇有几分忌惮了。
    “肖蛮蛮和富小明，都很神秘，这样的人，我建议你彻底远离……”
    肖蛮蛮可怕吗？
    吕林不知道。
    也不觉得。
    想起肖蛮蛮出手的那一刻：竟然觉得很爽。
    多爽。
    有什么可怕的？
    他只是不吱声。
    “吕林，这次彻底和肖蛮蛮解绑吧。多赔偿她一点钱都行。以后，我们的活动也无需叫她参与，我另外请了一个业界很著名的策划高手……”
    吕林一字一句：“我从来没有和肖蛮蛮捆绑！我们一直是自由合作。”
    “吕林，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替公司请策划高手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我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农副产品）直播，还是我自己做主吧。”
    胡主任死死瞪着他。
    半晌，长嘘一口气。
    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那天晚上，胡主任在书房里盯着一堆资料发呆。
    种种证据显示：肖蛮蛮从来不和吕林谈起富小明，很可能真的不是因为她（假装没男朋友）想吊着吕林这个备胎，而是真的不想（敢）提——因为富小明身份特殊？！
    富小明，究竟是干嘛的？
    她更加好奇了。
    尤其是那几大摞模糊不清的照片：富小明真的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影子，你无论采用什么设备都无法将他拍摄下来。
    要知道，娱乐圈很多人为了防止偷拍，全副武装。可是，那也只是因为距离远，角度不对，顶多拍下来模糊不清而已。
    可是，富小明，你哪怕就站在他对面，你也没法拍到一张清晰的照片——几个私家侦探都赌咒发誓，说有好几次明明是近距离拍摄，可不知道为什么，照片出来就成了这样。
    再联想到肖蛮蛮忽然变得这么厉害，胡主任就更是不安了：这二人，到底是干嘛的？
    肖蛮蛮并不知道吕林住院的事情。
    她只是有点担心自己惹事，毕竟，自己一走，吕林怎么对付那一大帮家伙？搞不好他们来个打击报复，反而把吕林揍一顿，那就不好了。
    可是，她又不想（敢）跟吕林联系。
    不知怎地，那天回来之后，她就觉得不该再和吕林（经常）联系了。
    至少，不要主动联系了。
    吕林，也没有再联系她。
    除了返程那天晚上的无数个电话和无数条消息。
    某一天，她给吕林发了个消息：“吕林，你还好吗？”
    过了很久吕林才回复：“还好。”
    “唐小可他们后来没有再为难你吧？”
    “没有。”
    肖蛮蛮有点不敢置信，毕竟，已经见过唐小可好几次，这种人，挨了一顿打，就善罢甘休了？
    “他们真的收敛了？”
    “反正我已经不跟他们往来了。随他们吧。”
    肖蛮蛮放下手机，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电脑桌旁边，是那个大盒子，盒子里，全是吕林上次送的各种小礼物。她翻了翻，忽然意识到，家里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小物，比如成堆的护肤品小样，中样，都是前几年吕林陆陆续续送的。
    那时候，吕林还没发财，二人都穷得要命，她也舍不得买护肤品，所以，基本上全靠各种蹭吕林，以至于好几年竟然都没有花钱买过护肤品。
    她拿起那条人造红宝石的项链发呆，总觉得该把这些东西还给吕林，可是，又觉得不知道如何开口——主动去还，反而显得狷介，让大家都难堪。
    罢了罢了。
    她把项链放回去，把盒子拿到衣柜最上层放好，决定再也不拿出来了。
    一会儿，大学室友群里有群@的提示。
    她点开，看到琴琴发的消息：“姐妹们，我离婚了，今后有什么好男人记得给我留意一下……”
    众人：“……”
    肖蛮蛮问：“你真的离婚了？”
    “离了。”
    “为什么？”
    “和老妖婆打了一架，把他们母子送到拘留所，然后离了。”
    众人：“……”
    琴琴：“我今年初不是换了工作吗？老妖婆看我每个月有一万多块，又主动提出来帮我带孩子。老妖婆要我每个月交她五千块生活费，我看在孩子的份上同意了。可是，老妖婆一来，我发现自己的化妆品、衣服什么的经常都不见了……”
    毕竟毕业于985，琴琴也勤快，咬紧牙关换了份工作，还给公司写了保证不生二胎的协议书，终于收获了一万多的月薪。
    琴琴很珍惜这份工作，对于婆婆提出的天价生活费也咬牙答应了。
    但是，婆婆一来，家里（琴琴自己的）东西三天两头不翼而飞。
    那些东西大多数是网购囤货的，量多又便宜，琴琴就没注意，后来她发现花了一千多元买的一套护肤品也不见了，问老妖婆，她说不知道，但过几天才知道她拿了送给她娘家的外甥女了。琴琴和她争吵几句，结果被老公打一耳光说家里的东西婆婆拿了就拿了，你还敢吵？
    男人的逻辑也很简单：你是我老婆，你挣的钱都是我的，当然，也就是我妈的。我妈拿自己的东西，需要向你禀报？你算老几？你儿媳妇辱骂婆婆，不打你打谁？
    男人第一次动手，琴琴忍了。
    第二次，琴琴买了一件连衣裙，花了1200多元。
    琴琴因为工作需要，对于形象还是很重视，但是，她不想引起家庭纠纷，所以每次都撕了价签，婆婆问起也说都是几十块的淘宝货。但那次，她撕了价签却忘了购物袋里的小票。婆婆翻到了，看到1200的价格，眼睛都直了，破口大骂，说这是什么败家婆，一个女人居然敢穿这么贵的衣服，这不是发浪不要脸是什么？
    说着说着，婆媳俩就吵架，然后抓扯。
    抓扯中，老公又打了琴琴几耳光，这一次，打得狠了。不但如此，老妖婆趁机扑上来，几乎把琴琴的脸都抓烂了，好几天没法见人，公司同事问起，只好说是家里的猫发疯了。
    这一次，琴琴还是忍了。
    几天后，那条裙子不见了（打架后琴琴就挂在衣柜里，还没穿过）。
    琴琴急了，追问，母子俩都说不知道。
    后来，某一次婆婆的外甥女来玩，身上正好穿了这条裙子，还一叠连声地感谢表嫂，说表嫂送的裙子真漂亮。
    这一次，琴琴学精了，没有吭声。
    第二天，琴琴就买了一套六千多元的护肤品套装回来，还特意告诉婆婆老公价格，标签都给看了。
    当然，母子俩又是一顿疯狂辱骂。
    这一次，任凭他们母子怎么辱骂，琴琴都没有吭声，当然也避免了挨打。
    三天后，护肤品不出所料地消失了。
    琴琴直接报了警。
    六千多元的东西，当然可以立案了，然后，琴琴的婆婆和外甥女都进了一趟拘留所，而且琴琴无论如何不肯谅解，一口咬定是她们偷的。
    本着和稀泥的原则，这种家庭内部一般是无法受理的，但是，琴琴拿出了前几次被打的伤情鉴定，一口咬定这对母子要合谋杀死自己。
    偷窃到谋杀，这事情就没法私了了。
    琴琴这次是铁了心。
    我怎么都要恶心你们一回。至少，让你们留下案底。
    婆婆被拘留了十几天。
    左邻右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离婚，当然成了定局。
    而且是琴琴主动提出来的。
    二人没房子没什么财产，一下就断了个干干净净。
    孩子，跟了琴琴。
    正因为婆婆留了“盗窃”的案底，老公又涉嫌暴力（谋杀），所以，琴琴根本没怎么费劲就把孩子抚养权拿到手了。
    琴琴说：“……我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就发誓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哈哈，一想到老太婆被拘留的场景，我就觉得爽呆了……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爽过。哈哈哈，你们知道吗？我以前一直怕那渣男不要我，怕他不结婚，于是，这么作践了自己两三年，现在，终于才知道自由原来这么可贵，离婚后原来这么爽……”
    “我把小孩送到托儿所，再请了个钟点工接送，花钱比老妖婆在的时候少多了，母子生活质量还大大提高了。哈哈，你们说，男人存在的意义何在？我以前真是个傻比……我如果能穿越回去，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三年前的自己狠狠地扇几十耳光，把那时候的我打醒……”
    肖蛮蛮竟然也觉得很爽。
    真的。
    对付这样的人，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哪怕离了婚，后来每每想起也是意难平啊。
    可现在。
    大家都爽了。
    琴琴说：“客观地说，在老妖婆没有来带娃之前，渣男已经有所改善了，也找了工作，下班就回家帮着带孩子，节假日也整天带孩子，开始有点父亲的样子了，我以为我终于把他板正了。却不料，老妖婆说她儿子辛苦主动要来带孙子，当时我们都还很高兴。但一来，灾祸就开始了。渣男只要做点事情，老妖婆立即说：你去歇着上班那么辛苦怎么还做家务？你一个大男人带什么孩子？渐渐地，渣男又恢复成了甩手掌柜，啥都不干，还帮着老妖婆一起作践我……”
    彼时，迫于生活的压力，琴琴的老公不得不帮忙带孩子做家务，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她真的扔给他，他也不能虐他。带着带着，习惯了，有感情了，还经常争着带。
    可是，他妈一来，把这个“义务”给他分担了，渐渐地，他就认为这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反正有你俩，我何必参与？不但不再参与，反而觉得听信老妈谗言——许多男人不敢得罪老妈，但是，得罪老婆没关系的，他们口头禅就是：她是我妈，我能怎样？老婆，你忍忍吧！
    但是，很少有男人反过来说：她是我老婆，我能怎样？妈，你忍忍吧。
    “后来，我无数次地想，如果当初不让老妖婆来，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一干未婚姑娘都沉默了。
    是的，要过来人才知道。
    当初若是咬紧牙关，不要老人参与，哪怕多花点钱，多出点力气，至少，培养了男人的责任感，把男人打磨成了一个真正的父亲和丈夫！
    长此下去，大家都轻松了。
    可是，他的妈一来，啥都变了——因为，在他妈妈眼里，哪怕他三四十岁了，他也是个孩子！是孩子，怎么能干活出力气做家务呢？
    所谓妈宝男是也。
    儿媳妇们有时候（自以为精明）想占点婆婆的便宜（廉价劳动力），殊不知，一个接一个付出血的代价，最后，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