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谁再磨蹭,老子手里的鞭子可不长眼!”
“他妈的一个个没吃饭?今晚要是赶不到王庭,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在被白雪笼盖的大草原上,一支近万人的队伍正在艰难的行走着。其中多是鲜卑的俘虏、难民,以及被抓来的各族牧民。在这支队伍的周围,每隔十余步的距离,就有几名世军骑兵压阵,不断的用鞭子抽打着、驱赶着这些鲜卑人,不让他们哪怕歇上一口气。在这种高强度的行军下,以及严寒的侵蚀,鲜卑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雪地中,成为了后人的垫脚石。
亲人倒下了,没有人敢去扶;昔日的战友倒下了,没有人敢去拉。在他们不远处,世军骑兵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只要他们脚程一慢下来,迎接他们的,就是狂风暴雨般的鞭打。
像这样的队伍,鲜卑草原上有不下十支,此外,还有不少人数较少的队伍。他们不管是从何处起步,路途如何遥远,其中如何坎坷,最后的目标,都是鲜卑王庭。
谁也不知道,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将是什么,负责押送的世军也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兴许态度就会好很多。
在鲜卑王庭中,有一顶专门被腾出来的帐篷,负责关押鲜卑重要俘虏——也亥。这里同时也是世军防备最森严的地方,如果没有慕容皓的旨意,就连太子都无权进入。当然了,慕容皓本人除外。
也亥被抓后,慕容皓就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看看他。但总的来说,慕容皓对他还算不错,有吃的有穿的,还有火盆给他取暖。除了每天见不着人外,从没有在生理或心理上虐待过他。慕容皓将慕容恩软禁之后,便突然想要来找也亥聊聊天。在他看来,在某些事情上,敌人才是自己最好的知音。
步入营帐后,也亥正背对着门口睡觉。慕容皓拦住了想要上去叫醒也亥的亲卫,接过他们手上的食盒,便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慕容皓轻手轻脚的来到木案旁,轻轻的将食盒中的美酒佳肴取了出来,摆在木案上。
“世皇陛下是专程来羞辱我的吗?”收好食盒、在一旁坐定后,也亥的声音才幽幽的传来。
“要是想羞辱你,朕何必等到现在?”慕容皓亲自为也亥斟满烈酒,“说起来,朕和你自泯孤山一别后,有许久没见了吧?虽然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但现在重新面对面坐下来,你我之间,又何来的仇恨呢?”
“我的妻儿如何?”
慕容皓手上的动作一顿,良久,才缓缓回了一个字“好。”
“族民如何?”
“好。”
“那就好,”也亥猛地翻身起来,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放下酒盏后,也亥看着慕容皓的面貌,略有些惊诧的说道,“你怎么老成这副模样了?”
“愁啊,烦啊,忙啊,累啊,”慕容皓苦笑一声,“也亥,跟你说个好消息。鲜于宗裘,朕马上就要杀了他啦。”
“我想也是,叛主之贼,你慕容皓是绝不会用的,”也亥爽朗的笑了,“那我呢?你何时杀我?”
“不急,不急,”慕容皓摇了摇头,再度斟满杯中酒,“再陪我一段时间吧,你要是死了,我就真的没有朋友了。好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咱们来喝酒!”
“你就不怕,我趁机抓住你,逃出营去?”
“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要真这样做了,我还得谢谢你,”慕容皓满不在乎的说道,“你知道帐外值班的是什么人吗?是我大世虎威营的将士!只要是我下令,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会照做不误。就是我让他们直接不管我、射杀咱两,他们也会照做。”
“我死了,自然还有太子即位。他会比我做得更好,但同时,我也能从这无边苦海中解脱了,你说,我不得谢谢你吗?”
“你倒是洒脱。”
“这不是洒脱,”慕容皓望着空空如也的酒盏,喃喃道,“这可不是洒脱啊”
“行了,酒也喝了,天儿也聊了,朕就先告辞了,”慕容皓晃了晃酒壶,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你放心,不出三日,朕定将鲜于宗裘的人头奉上,任君处理。”
“慕容皓!”看着向帐门口走去的慕容皓,也会突然叫住了他,“如果,我当初没有逼你皇姐嫁给我,咱们今天还会是敌人吗?”
“这话问得好,”慕容皓笑着回头看了眼也亥,“我在中原,有一个结拜兄长,叫做高荣。我和他是正经的八拜之交,拜天拜地拜列祖列宗,但最后,我照样灭了他。”
“也亥,我和你为敌,从来不是因为一个女人。反过来说,慕容青在我心里,也绝不会有国家重要!她不离开,就是我的亲人。但她离开了,那她现在就是朕的一个战利品而已。也亥,儿女情长害了你,若有来世,记得要绝情一点。”
说罢,慕容皓不再去看他,径直离开了营帐,只留下了呆滞在原地的也亥,独自沉默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十余支押送鲜卑人的队伍便先后赶到了王庭附近,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营地依次住了下来。经点验,这次被召集来的鲜卑人多达十六万之众,其中还包括了鲜卑军的残兵剩勇,以及北匈奴的一部分战俘和族民。反正现在北匈奴还在晋阳王手下,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站在营墙上,望着乱哄哄如同猪圈的鲜卑战俘营,慕容皓从亲卫手里接过一把稻米,洋洋洒洒的扔了下去,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见这些鲜卑人宛如畜生般的争夺自己撒下去的稻米,慕容皓皱眉问道“你们没给他们吃东西吗?”
“回陛下,咱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了,怎么还能便宜这帮杂种?末将特地下令,每日只给他们一口稀粥,饿不死就行!”
“从今天开始,这口粥也别给了,”慕容皓拍了拍粘在手掌上的稻米,面无表情的下令到,“每隔两天,就像朕这样,扔一些胡饼啊,稻米下去就行了。再去兵器库,拿一些损坏的武器给他们。告诉他们,每天的粮食就这个标准,想要活下去的话,要么去抢别人的,要么去吃别人。”
“喏!”
“所有战俘营的周边守卫,再加五成!营墙上全部配备强弓硬弩,谁敢闹事,立刻射杀。”
“暂时就这样吧,先为期十天,等十天后,朕再来看效果。在此期间,这里面所有的战俘,你们可以随意处理,不计死活。”
“遵命!臣等恭送陛下!”
对鲜卑人来说,这十天无疑是地狱般的十天。但对世军来说,却是发泄自己兽欲的最好机会。每天,各军都会派人去几个战俘营挑选年轻有姿色的鲜卑女子带回去取乐,而那些鲜卑男子和伤兵,就成了世军饭后戏谑的最佳人选。军中枯燥的生活让这些兵痞们脑洞大开,甚至还开发出了一个叫“赛活人”的游戏。即将鲜卑人的双手双脚砍掉,根据他们的体型大小,在他们身上绑好不同重量的石块,再在专门的赛道上仅靠身体的扭动来比赛爬行。谁爬的最快,谁就算是赢家。那押他赢的世军就能分掉其他所有输家的钱。世军的待遇极其优厚,没有人会在意输赢的这点钱,所以就算输了也不会有人急眼,他们只是想要找个像样的乐子罢了。至于这些人的死活,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类似于这样的游戏数不胜数,每天,鲜卑人的死伤都是以千人为基础来算的。为了防止出现大规模的瘟疫,世军每天早上都要全副武装的进战俘营清理一次死尸,集中火化。而相应的,世军中并非全部都是心如蛇蝎的禽兽,也有不少人同情这些鲜卑人,但现在连最有话语权的太子都被皇帝陛下给软禁了,他们这些人去说有什么用呢?
慕容皓想的也大致如此,他软禁了慕容恩,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向众人示警,让他们别来打扰自己。但很快,另一个不速之客闯上门来了,而这个人,是慕容皓怎么也拒绝不了的。
“皇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朕这儿?”看着面前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盯着自己的慕容青,慕容皓略有些尴尬的问道,“是不是下面人伺候的不到位?你放心,朕回头就”
“免了!”慕容青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慕容皓,“世皇陛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皇姐此话何意啊?朕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世皇陛下能不知道我的意思吗?嗯?你先前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自己都忘了吗?”慕容青冷眼看着慕容皓,“还是说,堂堂世国天子,说的话就是个屁?出尔反尔,连小人都不如!”
“鲜卑王这个位置,永远是你儿子歇辜的,”慕容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但是,你之前说得,可是让朕考虑,这也就是说,朕可以选择答应,也可以选择不答应,而并非已经答应你了。关于这点,你要搞清楚。朕从未食言,因为朕从未答应过你任何事。”
“你!!”
“如果朕是你的话,这种时候就会乖乖的呆在帐篷里,守着自己的宝贝儿女,”慕容皓轻笑道,“而不是,来和足以决定自己生死前途的人叫板。若你不是朕的皇姐,你和歇辜、丹婵,还会好好的活到现在吗?”
“姐姐,做人得知足啊。”
“你你你混账!!”慕容青万没想到,慕容皓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怒火中烧之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猛地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的朝慕容皓刺去!
慕容青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慕容皓眼中就是个笑话。慕容皓毫不费力的就躲开了这一击,翻手一记手刀,猛地打在了慕容青的手腕上。慕容青手臂吃痛,手中无力,匕首也连带着掉落在了地上,被慕容皓一脚踢到了远处的角落中。
“皇姐,朕这几天,一直在提防鲜卑刺客来寻仇,但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的居然是你,”慕容皓神色复杂的望着颓然跌坐在地上的慕容青,“朕多么希望,你还能念着旧情,跟我返回北平。但现在,朕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这样吧,你既然心疼那些鲜卑人,那朕就让你来做个选择,”慕容皓转身坐回上首处,“你来决定,他们的死活。如果你想要他们活下去,朕立刻就放了他们。但相对的,你的儿女,鲜卑那些文臣武将,就得去死。”
“如果你想要他们活下去,这些鲜卑俘虏就得去死。好好考虑一下?或者,你可以回去和浑达善他们商量商量,看看这世界上是像你这样无私的人多,还是自私的人渣多。”
“截至明天晚上吧,告诉朕你们商议的结果。别想着逃避,如果明晚一过,你还没有来找朕,那鲜卑上上下下,全部人头落地,一个也不留。”
“这是朕对你们最后的仁慈,”慕容皓饶有兴趣的看着慕容青,缓缓说道,“也是你们自救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