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军的情报系统出现了一个很致命的漏洞。长时间以来,他们一直在专心于瓦解西汉内部、制造官与民之间的矛盾。但他们却也因此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方面西汉的军事力量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在赵德还活着的时候,司隶所拥兵马最多时也就五十万,那还是为了抵御世军,才临时从其他地方紧急拉过来充数的。寻常时候,西汉在司隶所预备的军队也就二十万左右(多了养不起)。但赵俞为了和世国决战,开始不顾一切的发展军事。这也正是为什么此时关中上下都已经乱得不得了了,赵俞却居然还能一次性拿出五十万大军的原因。
逼反了百姓,饿死了农户,惹急了世家,赵俞唯独没有委屈过自己的士兵。
赵俞在赌,他就像是一个无路可退的赌徒,此时正压上自己手上所有的赌注。他和那些只知道混吃等死的文武百官不同,他很清楚慕容皓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极具野心的皇帝,绝不会容忍西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长久下去。所谓的什么从长计议,根本就是放屁。他和慕容皓都清楚,两人之间早已无任何周转余地,剩下的,只有不死不休。
道理很简单,这两个人都不是甘愿低人一等的主。而古往今来,一山,从来不会容下二虎。
在世国正式对西汉宣战的第六天,卫将军慕容宝率领一支由并州军、河东郡兵的两万先锋军,攻入了左冯翎。和赵俞一样,慕容宝同样对这一仗期待已久,所以在战前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工作。还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了大量的金银分赏给手底下的将士,一句话,弟兄们到时候多担待!
心情激动的慕容宝踏上了左冯翎的土地,就在他豪情满志的准备部署进攻事宜时,斥候突然来向他汇报了一件诡异的事情老大您别忙活了,前面的城门是开着的。
慕容宝懵了,什么叫城门开着的?莫非有诈不成?
为了以防万一,世军立刻进入了战备状态,同时,大量的斥候开始前去侦察这个叫做云阳的城池。
侦察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发现汉军的身影。几个适合埋伏的山头也查过了,别说藏人了,老鼠都找不到几只。最后有几个胆大的斥候小心翼翼的趴在城门口往里望了几眼,才总算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里不仅没有敌军,连百姓都没有。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没有半点人烟。云阳,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慕容宝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拿下了并州军入汉以来的首功,虽然这个首功来得比较蹊跷,但起码也算一个好的开始。收服云阳后,慕容宝又继续向前进军,结果一连走了好几座城池,都是空城,这让慕容宝百思不得其解汉军都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问题,由慕容皓亲自来给他解答。
慕容皓辞别赵清后,命几个从朝廷里带来的官员留守洛阳,守住自己的大后方。左缙之、宁子善、孔威、袁载等人全部随军出征。一行人来到了弘农,慕容德与陈隗等将官早已等候多时。众人会首,慕容皓亲自持刀,在三军面前宰牛祭天,以占凶吉。随后,三十五万大军在各部将官的指挥下,拔营起寨、倾巢而出,朝着长安方向而去。
等大军来到霸凌一带时,前军突然停止不前了。慕容皓正欲派人前去探查出了什么情况,前军副先锋慕容德就已拍马赶到,急匆匆的向慕容皓汇报到”启禀陛下!前方发现大批汉军,于道口列阵!孔威将军已经下令前军各部扎住阵脚,与之对峙。末将受孔将军将令,特前来禀报,请陛下速速裁决!“
”汉军?!“慕容皓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淡,”汉军大概有多少人?斥候呢?周边地方是否有汉军伏兵?快去探查!“
”陛下!斥候已经在第一时间散出去了,但汉军人数末将根本看不到边际啊!观其阵势,似乎似乎人数不亚于我军!“
”他赵俞哪来那么多的人?孤不信,再去探!“慕容皓打发走了慕容德,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问向左右,”诸位,当下该如何?“
”陛下莫急,“宁子善出言安抚道,”我军士气高涨,且未行多远的路程,将士们有充足的体能去打好这一仗。臣觉得,既然汉军已经摆下了阵势,不如我军就以此地为阵营,与之对垒!“
”好!就依子善之言!“慕容皓解下佩剑,郑重的递给了宁子善,”子善,此佩剑给你,左缙之、陈隗等人的兵马还在另一侧,那边需要人来指挥配合作战,这里的战事孤足可应付,你执此剑去另一侧指挥。见此剑,如见孤!不听军令者,汝可先斩后奏!“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宁子善激动的接过佩剑,对着慕容皓一躬到底。等他再次直起腰时,眼中的淡然和麻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战意。
此时汉军阵中,赵俞正悠哉悠哉的品着茶,对面世军从开始的慌乱到逐渐平稳下来,再到开始扎稳阵脚,赵俞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
他不急,自然有人去急。眼下世军正忙着稳固阵脚,阵型散漫,此时若突然进攻,一定能重挫世军!但汉军众将们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赵俞下令突袭的军令。但碍于赵俞的权威,无一人敢上前劝谏。最后,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世军阵形渐渐完成,坐失突袭的良机。
”怎么?这就耐不住了?“赵俞缓缓睁开双眼,众人难堪的脸色被他尽收眼底。当下冷笑道,”本王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本王也理解你们的心情,所以本王告诉你们,这时候突袭,固然能让世军陷入慌乱,但受损的却也只有世军的前军罢了。世军后面的主力部队,绝不会因为这点小损失就受到影响!你们以为这是几万人的会战吗?这是几十万人的大战!我们杀他们几千人,对慕容皓来说不痛不痒。反而我们却有可能因此而乱了自家的阵脚!都耐心点,等会听本文的指挥!懂了吗?“
”是“虽然众人承认赵俞说得在理,但赵俞这种训斥白痴般的口气还是让他们很不爽,所以回应声自然也是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
“去,到军中找几个嗓门大的,”赵俞挥了挥手,示意左右亲卫出列,“让他们到阵前去喊‘大汉摄政王请世皇相见’!”
“喏!”几个亲兵立刻下去点了几个平日里嗓门大的汉兵,拉到阵前,扯开嗓子,冲着世军阵地大吼道
“大汉摄政王请世皇相见!”
“大汉摄政王请世皇相见!”
“大汉摄政王请世皇相见!”
喊了足足有七八遍,世军阵地某处才缓缓的向两翼打开一个缺口。慕容皓策马而出,身边慕容虎提着圆盾紧紧相随,眼中满是提防。赵俞随手将茶盏丢给身边人,翻身上马,连兵器都不拿,就这么大刺刺的走了出来。
“摄政王阁下。”
“世皇陛下。”
慕容皓和赵俞对视了足足有半炷香的功夫,突然齐声大笑起来。
“摄政王因何发笑啊?”慕容皓边笑边问道。
“世皇又为何发笑啊?”赵俞反问到。
“无他,孤只是没想到,能把关中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摄政王,怎么着也得是三头六臂,没想到,也就是个普通人嘛!”
“世皇陛下实诚人也,我手底下那些狗奴才天天都说我是什么天人之姿,听都听腻了。俞自知没什么过人之处,长得也很普通,但却没有一人肯说实话。没想到最后,还是从您的口中听到了人生中第一句实话啊,”赵俞顿了顿,饶有兴趣的看了眼慕容皓身后的世军,“您知道俞为何发笑吗?”
“为何?”
“俞笑您都是将死的人了,还笑得出来!”赵俞笑容中带着一丝挑衅,“若是俞没猜错,您的军队应该在三十五万上下吧?我在这儿和您大方的交个底,此战,我大汉是倾全国八十万大军前来!若您还有点自知之明,早些弃戈投降吧,也好少些生灵涂炭!”
赵俞得意的观察着慕容皓的面色变化,但很快,他就有些失望了,原本想要的愤怒、慌乱、不敢相信等表情,在慕容皓脸上通通没有看到,慕容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皮都没动一下,好像这就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而已。
赵俞信心满满的一拳捣在了棉花上,这让他不禁有些恼怒。但很快又被激动和狂喜所占据,赵俞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帝王,暗暗握紧了拳头。
打败你,我就是天下第一人!
“你要战,那便战!”慕容皓也笑了,不过与之前不同,这次是自信的笑容,“孤从来不把阻挠和敌人当作绊脚石,相反,孤敬重他们!高荣是一个,虞乾是一个,你,也会是!”
“原来在陛下心中,我已经是个分量很重的死人啦?”赵俞眼中战意之火愈来愈旺,“那就别废话了,战场上见真章吧!”
“请!”
慕容皓和赵俞再不多话,各自掉转马头回营。大战就此开始!
世军在战争中一般都饰演着揍别人的角色,这次也不例外,骁勇善战的奴骑兵率先对汉军前阵发动了冲击。在他们的印象里,汉军是很好对付的,因为他们骑兵很少,想要对付自己那就只能以防守为主。但在今天,他们失算了。
汉军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用弓驽回应,就在奴骑兵们快要冲到一半的时候,汉军亮出了自己的底气——重型散弩。
赵俞通过各种手段征得的钱,主要都花在了军事上。这笔钱在军事上又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扩军,还有一部分就是发展军工。其中重型散弩,就是赵俞手底下军工匠人们的得意作品之一。
所谓重型散弩,就是在床弩的基础上,增加了每次能发射出去的弩箭数量,并在可控范围内重新制定了弩箭的重量和材质,以发挥出数倍于原来的威力。当然,最大的特色不仅仅是在于增加了数量和威力,重型散弩之所以是军工匠们的得意之作,主要是因为它可以拆卸。
一改以往床弩的笨重,重型散弩的发射机部分是另一个完全独立的操作体系。当它射出所有的弩箭后,剩下的躯壳就可以直接拆卸下来,转而装上另外一个新的满弩箭的发射器。这就大大缩减了装填时间,以便给敌人更全面、更持久的杀伤力。
简而言之,这种散弩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上半部分是一次性的发射器,下半部分是用来固定的。每台散弩都配备了十余个早已装满弩箭的发射器,打仗时,汉军士兵每两两为一组,每组都提着一个装满弩箭的发射器。第一组的弩箭全部射出去后,立刻卸下空壳扔到一边去,然后换第二组再上就这么周而复始。
世军骑兵居多,而汉军在这方面恰好也是短板所在。为了体现自己对世军的重视,赵俞特意拨出重金,连夜赶制了三十台重型散弩,还没来得及试发,就直接拉到战场上来了。而它第一次要面对的对手,就是闻名天下的大世奴骑兵。
第一轮散弩发射,奴骑兵对此早有准备,几声急哨,原本整队而行的奴骑兵立刻化整为零,并侧身挂在马鞍上,躲过了这一轮箭雨。除了个别实在倒霉到家的,奴骑兵基本没什么损失。
等头顶的箭雨过去后,奴骑兵们得意洋洋的又从马侧翻了回来。从刚刚飞过去的弩箭来看,这应该是杀伤力极大的床弩。但可惜,这种床弩虽然杀伤力大,却太笨重了,每次重新上弦都要费好久,现在,自己是安全的。
真的安全了吗?赵俞嘴角扬起了一抹残忍的微笑,手中令旗高举,怒吼道“放!”
奴骑兵们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波箭雨就劈头盖脸的冲他们砸过来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位仁兄连躲都来不及躲,就这么硬生生的撞了上去。弩箭所附带的巨大贯穿力连奴骑兵的战马都未能幸免,几乎是擦着就死、碰着就亡。更惨的,弩箭洞穿了马的脖颈后,又洞穿了马背上世兵的胸膛,一人一马就以这种奇怪的姿势痛苦的死在了沙场上。
奴骑兵们还没从第二波缓过神来,第三波就又到了,很快,第四波,第五波在这种近乎不中断的箭雨打击下,纵使奴骑兵再骁勇善战,也招架不住了,但后方有没有鸣金,退回去也是个死啊!无奈,剩下的奴骑兵只好举起圆盾,尽力的避开着从天而降的弩箭、继续冲锋。
“好兵啊,”看着不断倒下、却还在不断冲锋的奴骑兵,赵俞忍不住赞叹道,“将无退令,兵无退志!死战报国,一往无前!世军能够纵横天下,鲜有败绩,当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但是,你们既是敌人,就别怪我赵俞心狠了!”赵俞挥动令旗,大声下令到,“传令!第二阵开,铁骑冲阵!”
赵俞手中的第二张王牌,就此闪亮登场!
(天气转凉,小伙伴们别忘了加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