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满师偃跑路的那天晚上,刘仕闼和狄无伤两位将军觉也不睡了,带着手下将士们加班加点的在山下盯梢。因为据宁帅的“可靠消息”,近几天,尤其是今晚,汉军就会开始派出佯攻部队冲击包围圈。而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歼灭这支佯攻部队,然后直接上山追剿满师偃。
结果大家都知道的,宁子善不仅涮了自己,还顺带的把刘、狄二人也涮了。苦巴巴的等了一夜,别说人了,兔子都没几个蹦下来的。直到天蒙蒙亮时,大家困得都要站不住了,刘仕闼才发觉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刚想说组织人手上山摸摸情况,就看到手下们东倒西歪、一脸困意的样子了,刘仕闼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先解散了众军,然后又留下了半夜换回去睡觉的军队继续站岗。自己则和这些辛苦了大半夜的将士们打着哈欠回帐休息了。
宁子善那边的命令直到第三天才送到刘仕闼的手上,刘仕闼打开一瞧,顿时气的鼻子都歪了。感情老子这几天辛辛苦苦觉都不睡了,一直在蹲着的是一个空寨子?当下立刻命三军拔营起寨,火速赶至长安支援宁子善。就这么宝贵的三天时间,给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西汉续上了一口气。满师偃率三千余名“自愿”组成的死士,抵达崇平陵。并完成布防。同时,西北裴三甲的两万援军也抵达大散关,昼夜不歇的朝着长安挺进。世军一开始的人数优势正在慢慢的被西汉扳回来,胜利天平也开始慢慢的向西汉倾斜。
刘仕闼军的先锋抵达崇平陵的时候,被这座平地而起的土山给弄懵了。不对啊,原本斥候不是说这里没敌人吗?怎么突然又出现这么个玩意儿?
但很快,先锋官的心就放下了。经过紧急探查,这座土关容不下多少敌人,撑死五千人。而自己手下有近万将士,何足惧也?几丈高的土墙,就是撞,也能把它给撞榻了。于是,先锋官并没有事先向后面的刘仕闼等人汇报,而是信心满满的直接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当世兵们气势汹汹的冲上山坡时,汉军们有的人已经开始腿软了。满师偃看在眼里,闷不做声,一把抢过身边亲兵的长弓,张弓搭箭,瞄准了世军最前方的一个军官,轻喝一声“着!”弓如满月,箭似流星,被满师偃瞄准的那名军官应声倒地,这让世军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满师偃一箭得势,就再也停不下来了。箭矢在他的手上彷佛有了生命一般,射的又刁又准。一连射翻了七八名世军军官,满师偃身边的士兵们都看呆了,将士们见满师偃大显神威,心中也慢慢定了下来,有如此猛将指挥压阵,也许自己未必会输。顿时士气大涨,人人战意高昂。
三千余汉军,挑的都是精于骑射的好手。在汉军密集的箭雨下,世军开始出现大规模的伤亡。纵然有着盾卒的保护,也无济于事。世军连续冲了三次,次次都是铩羽而归,连土关的边儿都摸不着。更叫人难受的是,到目前为止,汉军还是零伤亡。
世军先锋官有些怂了,三次冲锋,伤亡居然高达一千多人。这如果事后追查起来,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思来想去,考虑到自己手上没什么大型的攻坚器械(都在后军),继续打下去等同于送死,于是,先锋官只好厚着脸皮,将这里的大致情况报到了刘仕闼那里。
劈里啪啦打了半天,现在才汇报?早他妈干嘛去了?
刘仕闼的心情也大致于此,听到消息后极其震怒。但再生气现在这关头也不能乱杀人啊,只好暂时先把这口气压了下来,当即亲自提领大军,赶至土关。来到关底一看,得,这简单,投石车摆出来,给我砸!
这下就连满师偃也没法儿了,自己轻装简行的赶来,走得急也没带什么东西,只能带着士兵们寻找安全的地方躲避飞来的巨石。原本这土城就没什么根基,一夜就造出来的东西质量能好到哪里去,完全就是一叠一叠的土堆起来的。世军这边还没轰几下,土关就开始摇摇欲坠了。
“上!快速清理掉这支敌军,宁帅还等着我们呢!”刘仕闼望着比原先足足矮了半截的土关,厉声喝道。
世军再度整军出发,这次大家有经验了,盾卒一个挨着一个,不留一丝空隙,小心翼翼的保护住身后的人,弓箭手也拿出了随身的小圆盾,时刻警惕着天空飘来的箭雨。但直到土关底下,也没出现什么动静。走在最前面的世军将士们心中稍安,开始有条不紊的架设云梯,准备攻下这座土关。
“一!二!三!推!”就在世兵们架设云梯的时候,土关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暴喝,就在世兵们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土墙应声倒塌,轰隆隆的巨响,数百名世兵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活埋在了沙石之下。废墟当中,满师偃和汉兵们大口的喘着粗气,得意洋洋的冲着呆若木鸡的世兵们笑了。
“奴骑兵!冲锋!冲锋!”刘仕闼也呆住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绝佳的攻击机会,立刻命亲卫摇动将旗。狄无伤也马上反应了过来,二话不说,亲自率领着鲜卑奴骑兵向土关废墟发动了冲锋。
“将士们!”满师偃脸上涌现出了一抹悲壮,提起凤尾大刀,高声呼道,“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随我杀啊!!”
“杀!!”事已至此,汉军将士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跟在满师偃的身后对世军发动了反冲锋。招数耍光了,援军不会有,跑的话也不太可能。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慷慨赴死而已!
“纵马!杀!”就在汉军们狂奔的时候,满师偃拿出预先准备好的令旗在空中一晃,最右侧的汉军率先行动,拿兵刃在每个人储备的另一匹马屁股上狠狠一划,顺便又将缰绳给松了开来。战马屁股吃痛,突然又没了束缚,顿时如同疯了似的像前面没头没脑的冲去。紧接着,左军,中军也如法炮制,放开了自己身边的坐骑,驱赶着他们向世军撞去。
奴骑兵一直是大世最精锐、最骁勇的骑兵部队,但这也仅限于人,对上成群结队发疯的战马,就连久经沙场的奴骑兵们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原本整齐的军阵很快就被这些战马冲开了好几个口子,就在世军被这些战马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满师偃已经率军杀到眼前了。
满师偃一马当先,借着被战马冲出缺口的空挡,凤尾刀大开大阖,不论人还是马,全都被砍翻在地。马蹄踏过,世军如同割麦子般的倒下。汉军见主将如此英勇,个个争先恐后,杀的世军哭爹喊娘,阵型大乱。
“呔!敌将休狂!我来取你狗命!”满师偃如此嚣张,自然有不服的人。就在满师偃砍倒一面世军旗帜的时候,一名小将挺枪跃马而来,对准了满师偃胯下坐骑,抬枪就刺。这一枪来得又急又刁,满师偃不敢轻敌,一边掉转马头躲过这一枪,一边顺势将大刀转了个头儿,对着小将劈头盖脸的砍了过来。
“铛~”的一声,小将抬枪顶住了这一刀,脸不红气不喘。满师偃眼中涌出一丝震惊,两马分开,满师偃郑重的问道“本帅不杀无名之辈,来将通名!”
“你霍寻爷爷是也!”霍寻不再答话,继续与满师偃缠斗起来。满师偃这次可不敢轻敌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和眼前这个霍寻交起手来。霍寻毕竟年轻,纵使武艺不俗,但相比久经沙场的满师偃,还是要逊色了那么一点。不过十个回合,霍寻的双臂就开始发麻了,胯下坐骑也气喘吁吁,步伐不稳,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而满师偃却还是气定神闲,霍寻暗暗吃惊的同时,也在不断的寻找机会离开满师偃的纠缠。
“霍兄莫急!小弟来助你!”就在霍寻准备撤走的时候,又一员小将杀到,满师偃荡开霍寻,一过招,就摸出了这个人的武艺还在霍寻之下。当即将注意力转到了这个人身上,霍寻这才长呼了一口气,急忙勒转马头,急急撤出战局。但还没等他走几步,就只听得一声惨叫,刚刚那名前来助他的将军不过三合,便已身首异处。
“嘶!怪物啊!”霍寻倒吸了口凉气,不敢再看,急忙策马返回自家阵中。
满师偃在世军中宛若无人之境,但他所带领的三千多汉军档次就差多了,杀不了满师偃,还杀不了你们吗?在世军的人海战术下,汉军伤亡越来越大,这就导致满师偃也越陷越深,身边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了,很快,满师偃身边只剩下两百多人了。
仗打成这样,已经够本了。满师偃准备撤了,他是骑马来的,就算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
他想走,但世军显然不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这里是哪?茶馆吗?
无数的世兵将满师偃等人团团围住,砍倒一批,又有新的世兵补了上来,时间一久,就连满师偃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了,脑袋晕沉沉的,身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再一打眼望去,自己身边只剩下三十余骑了。
“喝!!”看着周围满脸畏惧的世军,满师偃自嘲的笑了笑,暴喝一声,激起身上的最后一丝精力,向世军冲去。
这一次,奇迹没有再发生。满师偃坐骑被世军长枪手刺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满师偃强忍着酸痛站了起来,继续步战。向前冲杀了约莫百步,满师偃就再也冲不动了。一支利箭刺入了他的小腿,迫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瞅准这个机会,周围的世兵纷纷上前,乱刀将其砍死。
“将军,这就是贼首满师偃。”大战结束,满师偃的尸体被抬至刘仕闼和狄无伤面前。出于对敌人的敬重,世兵们自发的为满师偃就地钉了口薄棺材,将他装了进去。刘仕闼看着被砍得早已没了人样的满师偃,不禁唏嘘不已。挥了挥手,示意亲兵接过棺椁,三军打扫战场,准备继续向长安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