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刘老先生?!没想到您居然亲自来了啊!”
“呵呵,宁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宁子善见到朝廷前来的钦差时,惊愕不已。他做梦也没想到,朝廷居然直接把刘焕派了出来。宁子善在大世朝廷中,心怀忌惮的人只有三个。而这刘焕就是其中之一。别看这小老头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实际里却装着满肚子的坏水呢。尤其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宁子善就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嗖嗖的发凉,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奉陛下令,特来恩赏刺史大人,”刘焕摸了摸山羊胡,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卷诏书,笑眯眯地说,“子善啊,陛下决定,再赏给你三千食邑、万顷良田。此外,还有诸多的赏赐,也俱都列在此恩旨之中了。老夫呢与你乃是忘年之交,不是什么外人,咱们就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礼节了啊!”
“多谢刘大人,”宁子善心中欣喜,知道这是皇帝陛下开始向自己妥协了。但脸上却还是表现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只是末将寸功未立,陛下为何要突然恩赏于我呢?”
“子善真是健忘啊,”刘焕看着宁子善这副嘴脸,心中顿时有种冲上去扇他两耳光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转而讥讽道,“南齐萧纪兵叩青州,若不是子善统略有方,那萧纪哪能像现在这样,不敢越雷池一步呢?子善为陛下驻守边关,劳苦功高,陛下又是当世明君,怎会视功臣之劳于无物呢?”
“陛下知遇之恩,末将感激涕零!我宁子善在此发誓,终我一生,定为陛下扫平四海,以报陛下大恩大德!”刘焕也不知道宁子善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见其绕到堂中,站定后撩袍跪下,面北而叩。三拜之后,竟已是泪流满面。
“子善请起,”刘焕等宁子善叩拜完毕,才上前将其扶了起来,“陛下委托老夫前来,一是代陛下犒赏三军、点阅将校;二是命老夫为监军,就地驻扎,协助子善击破萧纪,并伺机谋夺徐州。子善啊,你我日后可要齐心协力,携手并进啊!”
“有刘大人相助,萧纪之流,何足挂齿?”宁子善听到刘焕是来做监军的,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三步,与刘焕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子善,事不宜迟,快些击鼓聚将吧!”刘焕好似没有注意到宁子善的古怪,兴奋的提议道,“等老夫和青州大小将校们见了礼,还有萧纪等着咱们收拾呢!”
宁子善很厚道,拿钱就办事。首先写了一封奏疏上递给了慕容皓,对自己之前的不懂事提出了自我批评。并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不辜负慕容皓的厚望,争取早日把敌人赶出青州。
说到做到,奏疏一寄出,宁子善就集合了青州本地的五万大军,一改之前的被动防守,转变成主动进攻。而南齐这边呢,这段时间下来,他们打顺风仗打得都麻木了。得知宁子善反扑了,无一例外的嗤之以鼻。南齐的将军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昔日的萧桓之败,根本没有把宁子善放在眼里。
南齐将军们放弃了据守高城的机会,十分随意的出兵迎敌。他们相信,这将又是一场大胜仗。一直退避、沉睡的大世,也就是个没有爪牙的老虎罢了。
宁子善麾下有陈隗、杜尚、林怀义等青州新兴将领冲锋陷阵,现在又有刘焕这个老狐狸在一旁出谋划策。两军刚一交锋,萧纪手下的虾兵蟹将们就连一合都抵挡不住了,纷纷败退下来。再加上萧纪本人并不在主战场,南齐的将士们没有主心骨,所以在初尝败绩之后,士气便一落千丈。世军这边呢,在宁子善的指挥下,却是越战越勇。打到最后,基本上就是追着南齐军打了。
仗打到这种地步,萧纪再不知道,那就真是瞎子了。但等他火急火燎的赶到前线时,南齐军已经全部被赶出青州界了。萧纪气得七窍生烟,把败逃回来的南齐将领们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只要是吃了败仗的,萧纪一个也没放过。
但骂完之后,该干嘛还得干嘛。那几万的世军不可能被自己给骂走吧?萧纪看着自己手下的残兵败将,他知道,现在的世军气势如虹,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了,只能请援军了。
尊武二年八月十四,东汉大将高剧率汉军六万,进驻泰山郡,并把大军布置在了兖、青两州的交界处,也不越界,每天就在青州大门前来回溜达、四处拉练。宁子善敏锐的察觉到东汉的不寻常举动,立刻警觉了起来。在刘焕的建议下,只留下一部分军队在青州南境,而他本人则是率领青州主力,挥师西进,与东汉僵持起来。
宁子善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萧纪偏安一隅,却敢主动进攻大世。原来背后有着东汉高家这一靠山啊!宁子善感觉有些棘手了,毕竟东汉和大世现在还算盟友,而且这支汉军也仅仅是威胁到了青州,并没有入侵青州。这让宁子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继续在这耗着吧,萧纪迟早会卷土重来,到时青州南境没有自己指挥,守不守的住都很难说。但如果放着这支汉军不管吧,又担心他们在背后捅刀子。一时间,宁子善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宝贵的时间正在悄悄地消失殆尽。
刘焕作为监军,十分尽责的把东汉突然增兵的消息传给了慕容皓。只是这一来一去,又要耽搁多少时日?宁子善和刘焕没有等来慕容皓的指示,倒是等来了萧纪的卷土重来。
也许是东汉的态度,给萧纪打了一针强心剂。南齐败军在琅琊休整一段时间后,便在萧纪的率领下,再次兵临青州边界。战局再次扭转,世军在东汉的压力下,开始渐渐处在劣势了。
青州世军大营,帅帐。
“南齐军此次进攻,不同以往。萧纪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扫之前只顾四处劫掠的战术,改为侵占地方,修改典律。前线军报,直到前天,东安平、朱虚、平安等地已经失守,杜尚将军请求宁帅早发援兵!”
宁子善挥手示意斥候退下,黑着脸问向堂下“诸位将军也听到了,本帅一走,这萧纪就忍不住跳出来了。现如今,杜尚在北海已经连败数阵,本帅却被东汉军牵制在此。尔等都说说,眼下咱们要怎么做,才能从这种被动的劣势中摆脱出来?”
“宁帅,”陈隗率先出班建议到,“东汉与我大世有盟约在先。不如多立旗帜,广布疑兵,迷惑汉军主将。暗地里咱们偷偷转战南齐。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击退萧纪,东汉就是有什么企图,也是独木难支!”
“此计不错,瞒天过海,好!”宁子善毫不吝啬的夸赞到,“只是,此计太过冒险。咱们瞒得住自己,能瞒得住咱们麾下士兵吗?这数万大军里,难保有东汉的细作。若是一个不慎,咱们可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啊。”
“宁帅所言极是,末将惭愧。”陈隗听完宁子善的一番见解,不得不拜服。
“陈将军不必气馁,”刘焕急忙安慰道,“陈将军之言,对老夫倒是颇有启发。不知诸位同僚,可愿听听老夫愚见?”
“哦?刘大人快快请讲!”宁子善有点诧异,老子想到现在头都要想炸了,也没想出万全之策来。你这老东西居然这么快就能想出好办法?
“陈将军话中有一句,东汉与我大世有盟约在先。所以到现在为止,咱们与东汉也只是隔河相望,却谁也不敢先动手。谁先动手,谁就理亏,”刘焕娓娓说道,“眼下,我军在青州只有一支,而东汉和南齐却是两支,我军自然居于弱势。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再找一支兵马加入进来,帮咱们牵制住东汉,让他们不敢动,咱们才能脱身去解决南齐。”
“此计倒不失为良策,”宁子善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眼下唯一快速,也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了,当下点头以表赞同,“那咱们要请陛下调遣哪路兵马呢?”
“嘿嘿,老夫觉得,其他地方对于高家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刘焕脸上闪过一丝阴险的笑容,“真正能让高家害怕的,只有洛阳啊!”
慕容皓是正午收到的刘焕奏疏,吃个饭的功夫,宁子善的加急军报就到了。慕容皓对东汉的小动作十分愤怒,当下不敢耽搁,紧急下令,按照宁子善的请求,传旨给晋阳王、并州刺史慕容函,让他即刻调集大军,屯于上党南界,威胁东汉内地。同时,慕容皓又调中山、代郡的军队,有样学样,把常山郡也给包了起来。
东汉自然不干了,这时候的西汉已经被高荣打回长安老家了。高荣可不是什么善茬,既然你想撕破脸,那好,咱们也有撕破脸的说法!
世军调兵后不久,东汉这台巨大的战争机器也很快动了起来。一时间,大批的汉军调至世、汉边境,两家皇帝十分默契的在心里撕毁了盟约和誓言。中原大地,处处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只需要一点点小的火星,就有可能引发出燎原之火。
而这两只巨兽的战争中枢,就在青徐一带。谁能掌握青徐,谁就能在未来的战役中,占据较大的优势。高荣安排好洛阳等地的布防后,确保足以抵抗慕容函的进攻,便亲自率领精锐兵马,赶赴泰山郡。慕容皓闻讯,也不甘示弱,亲提虎威营大军,辞别了老婆孩子,远赴青州战场。两个昔日的好兄弟、今日的老对手,终于要在青州一决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