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怎么脸色如此之差啊?”
转过天明,慕容皓打着哈欠,在府衙大堂上坐定。堂下的梁桂等人见慕容皓面色不佳,精神萎靡。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忙出言询问道。
慕容皓摆了摆手“无妨,无妨!诸位请宽心,只是昨夜没有睡好而已。”
“明公身系大局,还请多多保重身体啊!”宁子善劝道。
“自然,宁先生有心了,”慕容皓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现如今三科成绩已出。不知诸位在监考之时,有没有遇到什么良才?”
“明公,”梁桂主管文科,率先出班奏道,“文科考子中,学识大都稀松平常。简单的几个题目,有人顾左右而言它,有人则是长篇大论,全无自己的见解。不过,臣翻到后面几份时,其中的一份卷子,倒是引起了臣和宁先生的兴趣。”
“哦?是太差了,还是太好了?”慕容皓闻言来了兴趣,急忙问道。
“这个”梁桂犹豫了一下,与宁子善对视了一眼,才缓缓说道,“此人的语言十分精简干练,与那些长篇大论不同,每个题目都是直击要点,分析的也有理有据。甚至有些地方,臣和宁先生都自叹不如。只不过”
“不过什么?梁先生有话还请直言。”慕容皓焦急地问道。
“诺。只不过此人有些不懂礼数。字里行间也比较尖锐激进。甚至对殿下的名讳也是毫无敬意,不知避讳。我等本以为这是个少年狂生,但没想到,打了一个照面,才发现此人早已是两鬓苍白。臣就私下里劝他君已过不惑之年,当明晓事理。您猜他是如何回臣的?他直接不客气的顶了回来若是世上所有人都为了事理而说违心话,那谁还能活的过不惑之年呢?您看看,此僚如此无礼。臣等见他老迈,又不好再为难,只得作罢。”
“此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现在还在驿馆中吗?”
“回殿下,”梁桂略加思索,便说道,“此人报上来的名字叫刘焕,洛阳人士。至于这身份是不是捏造的,还需细细查验才能知晓。此人现在尚在驿馆之中等候。”
“嗯”慕容皓摸了摸下巴。这个刘焕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随即吩咐道,“这样吧,梁先生,你等会将其招来府衙书房。我要亲自见一下。至于他的成绩,就暂时先不用记录入册了。”
“诺!”梁桂虽然不知慕容皓为何会对此狂人产生兴趣,但还是乖乖的俯首应诺。
“孔威,郭煜,”慕容皓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武科之中,可有能力出众之人啊?”
“禀将军!”孔威先郭煜一步,向旁边跨了一大步,拱手汇报道,“倒是有一个比较厉害的,七八个好手都近不得身。此人名唤唐胜,是雁门郡人士。据说还是雁门的逃兵,因受不了匈奴的欺辱,这才跑来了清河,投奔殿下。”
“你和这个唐胜交过手吗?他的武艺如何?”慕容皓好奇的问道。
“交过,”孔威点了点头,眼里罕见的闪过一丝欣赏,“将军,这唐胜还真有两下子。他的力气虽然不如末将,但出手又刁又毒,而且反应还极快,应该是在沙场上走过几圈的。弓马娴熟,善使一队铜锏,三十招内,末将奈何不得他。最后,末将还是凭借了一点蛮力,才侥幸胜了他。”
“竟有如此良才?”慕容皓心里大喜。现在他最缺的就是人才了,立刻吩咐道,“这样,等会让他与刘焕一起来见我!能和孔将军打上这么久,想必定是一员猛将!”
“诺!”孔威拱手领命。
“章老先生,想必您也发现了良璞之才吧?”慕容皓又笑眯眯的问向旁边一直默默无闻的章晟。
“臣有负殿下重托!”出乎意料的,章晟满脸尴尬,普通一声跪了下来,“臣问了好几遍老师傅们,老郎中们,的确没什么表现出众的人才。俱是泛泛之辈,还请殿下责罚!”
“这哎呀,章老先生哪里话!”慕容皓急忙伸手虚扶,好言安慰道,“这工匠医者,本来就不被世人所重视。更何况,此次参考的人数有限,绝不能怪章老先生。快快请起!小子万万担当不起啊!”
“臣多谢殿下体谅。”章晟闻言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急忙叩首谢恩。
“此次乃是第一次开三科,有诸多准备不足的地方,”慕容皓见堂下众人兴致不高,气氛有点不对。暗想定是此次开科人数不足,打击了众人的信心了。随即出言安抚道,“诸位不必耿耿于怀,好在啊,此次有两员可用之人。还得了许多后生才俊,他们只需稍加历练,再稍加提点,日后必是国家栋梁之才!诸位可是有功于国家社稷啊,我在此,多谢各位了。”说罢,转过案几,深深向堂下众人行了一礼。
“臣等惶恐!”诸人本来还为这次的取才结果感到沮丧,但听得慕容皓如此体谅和肯定自己的劳动成果,大受感动,纷纷避礼而拜
同一时间,虞国,渤海。
“父皇。”巍峨的大殿中,虞乾身着甲胄,半膝跪在了殿中央。
“乾儿,你这是,又去军营了?”九五至尊之上,静坐着一个身着冕服,戴冕冠的老者。老者半眯着眼,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威严。平静的向跪在堂下的虞乾问道。
“父皇圣明,”虞乾恭敬的抱拳一礼,“儿臣近日又募得了五千名勇士,正在加紧操练。以报蓟县之仇!”
“唉,乾儿啊,”虞国老皇帝——虞凯,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仇恨会蒙蔽人的眼睛,让他只看到仇恨,而看不到其他的东西。我虞国现如今和黄河南岸的高一堃摩擦不断,这老贼近日又让自己的长子高荣屯兵八万于黄河南岸,虎视冀州。你可不能只盯着燕国啊,天下之大,岂是只有燕、虞两国之地?”
“父皇!”虞乾眼中燃起了一丝仇恨的火焰,恨声道,“父皇啊,儿臣听闻,燕国近日已与鲜卑结盟。若是我们再不主动出击,只怕燕皇那老小子就会从长城调来大军。届时,只怕我们会逐渐陷入被动啊!”
“那你可想过?你前脚带着兵走了,后脚高荣就敢带兵打过黄河?哼,到那时,孤只怕就要做亡国之君了!”虞凯见自己的儿子如此不开窍,开始有点恼怒了,声音也逐渐严厉了起来。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虞乾急忙把头低了下去。
“乾儿啊,”见自己的儿子认错了,虞凯的语气也温和下来了几分,“知错就好,这几日不要再往邺城增兵了。你去调集兵马,针对高荣的黄河大营,在黄河岸边多做部署,以防不测。”
“诺!儿臣领命。”虞乾低着头,倒退着走出了宫。
“殿下,如何?”宫门外,孙钊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见虞乾快步走了出来,急忙上前询问。
“哼,还真让你说中了,”虞乾满脸阴沉,大踏步的往前走,边走边说道,“陛下否决了我等继续向冀州北部增兵一事,反而让我增兵黄河沿线,以防高荣来袭。”
“那殿下是什么打算?”孙钊小心翼翼的问道。
虞乾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恶狠狠的说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次我输的不甘心!要说慕容函把我打败了,那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这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慕容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口孺子!就凭借背后偷袭,打闷棍的小动作,竟然被吹捧成了燕国的少年战神?!现在还敢大摇大摆的搬进了清河,前不久还恬不知耻的发什么求贤令。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啊?我呸!他敢踩着本太子的名头往上爬,那就要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
“可是”孙钊担忧的说道,“陛下可是让您部署黄河沿岸的,您若是不听诏令,去攻打清河郡,若让陛下知道了,只怕”
“无碍,”虞乾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父皇不是让我部署黄河沿岸嘛,那我就听从他的命令!不过我得先去邺城收拢军队,安排撤走后的布防。那这肯定是要时间的啊,咱们就借着这一空白的时间,迅速拿下清河!一洗前耻!”
“这,殿下,别怪末将多嘴,是不是得慎重一点?”孙钊第一次听到这么草率的作战计划,顿时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急忙劝道。
“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不过此次征讨慕容皓,完全就是水到渠成,马到成功的事情!一个只敢在背后偷袭的家伙,能有什么本事?本太子速战速决,拿下清河,就回黄河沿岸布防!”虞乾兴冲冲的说道。
“”孙钊还想再劝,但见虞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即便是他,也不敢在此时扫了虞乾的兴致。只好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清河郡,清阳城府衙。
“老朽(小的)参见殿下!”
慕容皓在后堂书房坐定,就有人领着在三科考试中崭露头角的刘焕和唐胜二人前来拜见了。
“两位请入座,莫要拘礼。”慕容皓满面笑容的站了起来,拱手相迎。
“谢殿下。”唐胜规规矩矩的还了一礼,自觉的做到了西边下首处。刘焕却只是微微欠身,便一言不发的坐到了东边。
“两位俱是文武两科中的翘楚,考校结果也是众人之中首屈一指的。不知二位,可否愿意屈尊于此清河郡啊?”慕容皓没有选择太多的废话,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殿下严重了。您诚意邀请,小的敢不从命!只愿为殿下一马前卒,以报殿下知遇之恩!”慕容皓话音刚落,唐胜就有点沉不住气了,急忙出班拜倒在地。
“快快请起!”慕容皓急忙上前,将其搀了起来,欣慰道,“唐壮士可是雁门人士?不知为何来投我燕国啊?”
“唉!殿下此问,唐某羞愧不已,”唐胜脸上闪出一丝愤怒与无奈,“不错!某本是雁门郡一守城伍长,只因匈奴入关,为祸并州。雁门也成了匈奴人的天下,我等长期被匈奴人所欺侮,不堪忍受。听闻殿下有疑问,想向天下之人所讨教,某不想再继续为匈奴人做事,便寻了空,跑了出来。前来投奔殿下!”
“真乃义士也!”慕容皓拉住了唐胜的手,感慨道,“吾尝听闻,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今日得见,果不其然!这样,委屈唐壮士暂居军中校尉一职,待得日后立下战功,我必不吝赏赐!”
“谢殿下!”唐胜欣喜若狂,急忙跪下谢恩。想他在雁门,不过一伍长,现在来到燕国,一下子就是校尉打底。唐胜仿佛看见了大好前程正在向自己招手。
“殿下好气魄啊。”在一旁看戏的刘焕,冷不丁的出言夸道。
“刘老先生,”慕容皓安抚好唐胜,便急忙转过身去,深深一礼,“老先生的观点,小子有幸拜读过。小子身边不乏饱学之士,但都对老先生的文笔推崇不已。小子处世不深,还请老先生莫要推辞,在小子身边,多多提醒!”
“殿下太客气了,”刘焕笑着摇了摇头,“殿下少年英才,蓬勃英姿,龙行虎步。老朽不过一张狂腐儒罢了,只怕攀不上殿下。”
“老先生何出此言,”慕容皓笑道,“老先生的文笔,字字诛心,行段之间,隐隐有金戈铁马之息!小子可是对老先生的学识仰慕不已啊!若是老先生都自称腐儒了,那这天下的穷酸儒生们,该何地自容啊?”
刘焕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过转瞬即逝,恢复了原来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说道“老朽原是洛阳一无名之辈,一生都在钻研学问。只可惜,洛阳达官贵人们,宁愿听百句小人们的吹捧,也不愿听半句忠士之言。老朽的心早就倦啦。殿下若是真心相邀,老朽也不是不愿意入仕,只是”
“只是什么?”慕容皓见刘焕故意吊自己胃口,急忙问道。
“敢问,殿下之志?”刘焕盯着慕容皓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吾之志”慕容皓一时语塞,对啊,自己忙活到现在,图个什么呢?
之前扩充羽翼,是为了自保。现在有了上万的军队,手下还有不少文臣武将誓死效忠。难道,现在还是为了单纯的自保吗?
“吾志在保家卫国。”慕容皓迟疑了一会,缓缓说道。
刘焕笑着摇了摇头“这话殿下自己说的都如此没有底气,只怕并非是真心话吧?”
“老先生见笑了,小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慕容皓苦笑着说道。
“其实很简单啊,”刘焕眼中越发满意,“殿下可以这么说出身慕容皇族,自然是要为了家国利益而奋斗的。不管您心中怎么想的,这都是最完美的答案啊。”
“这”慕容皓咬了咬嘴唇,心说这怎么讲?难不成告诉你,老子恨透了自家人?根本没把家族利益放在心上?这可不像话啊!
“殿下却没有如此欺瞒老朽,老朽倍感欣慰啊,”刘焕见慕容皓如此窘迫,哈哈大笑道,“殿下心中所想,老朽已经知晓。明公在上,请受老朽一拜!老朽必定竭尽所能,助殿下完成心中所想!”说罢,郑重的跪了下来。
“老先生不可!”慕容皓心中大喜,急忙也半跪了下来,激动的说道,“老先生愿意屈尊于此,小子感激不尽啊!”
“殿下言重!”刘焕摸了摸山羊胡,笑道,“老朽新入殿下麾下,可否让老朽奉上一见面礼啊?”
“哦?老先生有心了,不知是何见面礼啊?”慕容皓好奇的问道。
“哈哈哈!无他,区区一冀州之地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