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诚选择宫变的时机比安懋好多了。
从消息传播的速度来看,明显是到达元昊的华傲使者传出来的,也就是说,那批去元昊发烈昭公主讣告的华傲使者团,已经承认元昊易主了。
不但承认顾明诚继位的合法性,而且因此,华傲成为了新君继位后第一个派出使节道贺的国家。
既然华傲都已经承认了,那东郡也不能不承认。
因为东郡这时一旦不承认顾明诚继位的合法性,也就是不再承认顾明宽时期签订的《天潼关之盟》。
《天潼关之盟》失效的情况下,顾明诚一定会用这个借口促成华傲和元昊的结盟,主张联手攻打东郡,反正这时候元昊内部一定是内忧不断,打东郡还可以转移内部矛盾,彻底把水搅混。
既然你不承认我,那大家都别想过安生了。
于是东郡只能派使者去送贺礼。
两个国家都承认顾明诚继位的合法性了,那《天潼关之盟》自然也有效,顾明宽时期签下的条款依然起作用。
顾明诚的小算盘是打得噼啪作响如果东郡不承认,他可以和华傲联手打东郡;如果东郡承认了,那东郡想乘元昊内部内斗的时候发兵,也就是违反《天潼关之盟》,是不义之师。到时候,东郡必然头尾难顾,华傲会趁机进一步攻占东郡领土。
东郡如果想发兵元昊,就得先和华傲结盟,但是华傲已经是顾明诚继位后第一个道贺的国家了。
东郡想结盟,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所以东郡对趁内乱发兵元昊,必然有争议,这争来争去,就给了顾明诚时间收拾旧主势力。
但是顾明诚的宫变处理得再好,也难免留下话柄。
最起码,“诛杀安逆,告慰先皇”这句口号再也喊不响了。
因为顾明诚也用了“受禅登基”这一招。
这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道德境地,如果说安懋受禅就是乱臣贼子,那你顾明诚受禅就是兄友弟恭了吗?
从这个角度讲,顾明诚篡位对东郡是一个利好消息。
“……官拣参七分,芽桔梗一钱二分,正川芎一钱,白云苓一钱,陈枳壳一钱,信前胡一钱,川羌活七分,川独活五分,北柴胡一钱,南薄荷一钱,荆芥穗一钱,北防风一钱,净连翘一钱,炙甘草五分,生姜一片为引,水煎,半饥服,每日二剂……”医监不紧不慢地说着这副“人参败毒散”的作用,“……以人参补正却邪。羌活走表,以散游邪,独活行里,以宣伏邪,柴胡、桔梗散热升清,枳壳、前胡消痰降气,川芎芳香以行血中之气,云苓淡渗以利气中之湿,甘草协和各药,使之不争,生姜辟秽祛邪,令其无滞……”
安懋坐在宋皇后的旁边,似乎对医监的话并不是很感兴趣,反而宋皇后看起来比较紧张,“何时才能治愈五皇子?”
医监回复道,“三日内大约能痊愈。”
安懋点头,叫了赏就送医监回尚药局了。
清宁宫里一时安静下来,徐安站在安懋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以他伺候安懋多年的经验来看,安懋此刻心情不佳。
顾明诚篡位的消息因为是由华傲使者传播的,根本瞒也瞒不住。
朝廷主和派和主战派又开始争相上折子。
主战派的观点很明确,顾明诚篡位,元昊内部这时必有异动,是收回南方疆土的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时机。
华傲使者还没走,只要再定下大公主联姻事宜,安抚华傲,再趁乱发兵元昊,必能大捷。
反正大公主才刚满月,嫁过去也要九年之后,到那时候,说不定东郡已经收复元昊,可以腾手出来打华傲了呢?
主和派对违反《天潼关之盟》有疑虑,因为《天潼关之盟》就是安懋登基之初亲自主张的。
东郡如果自己先违反了这个条约,就是破了先例,就算与华傲联姻,公主又没有真的嫁过去,华傲也可以用这个先例来不承认盟约。
再者,收服元昊要从长计议,这时候发兵,除非能一举收复南方所有疆土,否则就会陷入和元昊的持久战中。
这时就说不准华傲会不会趁虚而入了。
毕竟华傲本来就是外族蛮夷,东郡自己都耍无赖不承认《天潼关之盟》了,怎么可能让华傲信守君子之约呢?
安懋开口了,“明日马球赛即定联姻事宜,定联姻后,朕有意封大公主为‘同安公主’,封五皇子安维为‘康王’,封徐广为从一品国公,食邑三千户,皇后以为如何?”
宋皇后此刻面沉如水,她嫁给安懋都十二年了,比站在安懋身后的徐安了解安懋多了,“臣妾不敢干政。”
“此为家事。”
宋皇后沉默了一会儿,道,“臣妾不敢论前朝,只议后宫事徐妃出身名门,诞育两子,德容兼备,不如加封两子、封赏母家后,再晋为贵妃。”
安懋笑着答应了。
宋皇后波澜不惊,安懋今天一下朝就驾临清宁宫不就是要她做这个恶人吗?
封了贵妃又如何?徐妃一旦受封,就代表要献出自己的女儿,父亲就要上战场去肝脑涂地。
安懋猜忌徐氏一族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无论这一仗是输还是赢,安懋势必要收徐广手中兵权。
再说了,徐氏一族中的第二代子孙,别说继承父业了,就是想当杨国忠都没那个本事。
所以宋皇后对徐妃真是一点儿嫉妒的情绪都没有,她是盛德宗亲自指婚许配给安懋的,又有两个儿子,是安懋的元配嫡妻,和徐妃空中楼阁一般的地位比起来,宋皇后显然稳固多了。
宋皇后只是不太想当这个恶人,安懋今天来清宁宫,就是个风向标,加封徐妃是和皇后一起决定的。徐妃不敢恨安懋,但万一被逼到绝境,会不会咬皇后一口就难说了。
“还有一事,想与皇后商议,”安懋又开口了,“朕想在四皇子入学之后,追封四皇子的生母王氏为恭嫔。”
徐安的心在这一刻狂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