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灿红映着明媚日光,竟比万物花开还要迷人眼,宫道便铺着青石板,映着朱墙也算干净整洁,刚过正午时分,瑶园第一朵芍药花便不声不响间暗自盛开了,娇俏艳美的小粉花于丛林绿叶中灼灼盛放叫人看着便心生爱怜,若不是这一枝独秀婷婷而立,竟不觉已是春末夏至时节,这一朵默然而开,再过不久整个瑶园定将满园春色。
均数等待着姹紫嫣红万树花开,却谁也忘记了最先开的花也是最先衰败,随风落红一地零落成泥,届时便是谁又会记得呢?
这边瑶园中静默生机着,一旁瑶华殿里却不得安宁,犹如地狱冷殿一般凄幽幽的,从正厅门里传来一声东西砸木地的闷响,接着便是一件件精巧绝伦的摆件器具从里头扔出来,都是稀罕珍贵的东西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刚碰着外头硬实的青石板地便稀里哗啦成了碎片,点缀的宝石珍珠飞溅得四处,倒是可惜了整件整件匠人雕工精致而成的琉璃与玛瑙摆饰。
门两旁的开门小奴隶们吓得紧紧缩着头,担心从里头扔出来的东西哪件一不下心便会砸到头上,这是讪讪躲着,却也不敢站起身来躲开,只隔着墙听得里头咚咚闷响,两人均吓得脸色惨白,大气不敢出一口。
明色将案上的翡翠琉璃花瓶一把扫落在红润地板上,便再也没了多余的力气,一双妩媚狐眼气得通红,发泄了这一通却没起到半点舒缓怒火的作用,便一掌握拳狠狠砸在案上,怒火似是烧起了眉毛,脸上皆是滔天的火焰汹涌澎湃着似是要冲到天上,她狠狠咬着牙,全身气得发颤。
袅烟一直展在正厅一角,见明色渐渐平静下来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悄声吩咐外头的丫头取了裹布和药草,她便越过一地碎片满目狼藉跪到明色案前,温言轻声劝了句,“娘娘,气大伤身,您瞧您的手都伤着了正流血呢,袅烟替您处理一下。”
许是被哪个琉璃盏飞溅出来的碎片不小心割伤了,刺眼的血色从明色葱白的指间溢出,旋出一朵朵猩红的花纹。
明色怒目瞪着她,抬手便给了袅烟一巴掌,血色的掌纹印在袅烟脸颊上显眼得很,狰狞犹如一个巨大的伤疤,瞧着便触目惊心,她被大力掀到在一侧,却也不躲便复而直直跪在明色前头,低声下气劝慰着,“娘娘,您手上的伤口还是赶快须得处理一下,若是不慎留下疤痕您就算把奴婢杀了也挽不回了,等奴婢帮您止了血您再打奴婢出气也不迟。”
她这样说着,明色似是听进去,便也不再动作便由着她将草药汁敷在伤口处,药汁粘在伤口处有些微微刺疼,明色忍着痛闭上眼睛微蹙眉头一言不发,不一会儿袅烟便用裹布将伤口卷得利落,血也不再流了。
袅烟跪着往后边退了一步,对明色匐跪磕头道,“娘娘,今日之事袅烟未曾与娘娘细细筹谋,是袅烟的过错,若是娘娘仍心中有气便拿袅烟出气,伤了您的玉体奴婢实在担待不起。”
明色眸子晦暗着光线,气得微颤,便终于发泄出来,暗暗低吼道,“大王如此看重她!竟不惜用那个贱人羞辱于我!”
眉头如剑,狐媚眼角划过一丝狠厉,似是淬了剧毒的尖刃,叫人看得胆寒。
袅烟道,“娘娘息怒,如今子妃受尽大王恩宠,若是娘娘此时与子妃闹僵,奴婢以为实在得不偿失。”
明色冷眼睨着她,抬手将案上呈药汤的端盘掀翻在地上,浓绿色的草药汁混着淡淡血腥味直接泼在袅烟后脑上,声嘶力竭一般吼道,“难不成竟要叫本宫去求着那个贱人为大王侍寝吗?”
药汁浸湿了额前碎发,顺着袅烟的两侧鬓角滴落红木地,样子十分狼狈,她面上却十分冷静,仍是分析道,“娘娘,如今您不妨暂时敛起锋芒,奴婢以为大王并非真的叫您请子妃,不过是为了借您的口将消息传在后宫。”
“借本宫的嘴昭告后宫大王对那个贱人的恩宠?”明色每想至此便恨得牙痒痒,恨不能亲手杀了妇好,“却也难说着本就是妇好那个贱人为了让我在大王面前丢进颜面故意为之。”
袅烟道,“娘娘也可想一番,虽说子妃现如今正得恩宠与大王庇佑,可若是后宫人人皆知大王对她的独宠溺爱,那子妃便成了后宫的众矢之的,六十几个宫人的眼中钉,境地岂不是步步深渊?届时自然会有人见不得她好,您只休养身子等着收渔翁之利,到大王面前领赏便是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之气呢?”
她这话说得极为细致清明,点点渐谈间便恍若一盆冷水一瞬间浇灭了明色心头的怒火,“这样等着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个贱人。”她虽嘴上不依不饶着,可预期声音却平和了些,想来虽是有些埋怨却也觉得袅烟的话说得有理。
袅烟淡淡安慰了一句,“风水轮流转,从来都是有人爬得越高跌得越惨,娘娘不妨多做些借鉴也好以后明哲保身。”
明色思虑一番心头才渐渐平静下来,便抬眸冷眼问道,“夫人何在?”
袅烟将头从地上微微端起来与她回道,“回娘娘的话,姒洛夫人现下正在未央殿里,听草药医师传着消息那姜妃娘娘已无大碍,如今已经醒了。”
明色挑了眉眼,芙蓉玉面皆蒙上不屑神色冷冷道,“想来那下蛊之人也是不知那个病秧子看起来病恹恹的不经风吹,竟这般命大,三番两次竟都叫她从鬼门关爬回来,厉害得很,不死也好,就留着本宫慢慢折磨她。”说完眼风一狠,冷哼一声,“摆驾未央殿,本宫倒是要亲自过去瞧瞧这个命大的贱人哪里来的好福气。”
袅烟低低俯身,恭敬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