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见舒盼看得认真，“怎么，你还当真以为我跪得那几下，真是实打实跪着的？”
    舒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办法真好。我就说这么你跪得一点都不累呢，原来还真是都有技巧的啊。”
    沈清淮拍了拍左腿的护膝，“要上镜拍的好看，自然都是有取巧的方法。我刚拍戏那会儿，什么都不懂，武术指导让我踢个石头，有点经验的都会拿脚面去试，而我就真拿脚尖去踢，结果好几天都瘸着走路。”
    舒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颜值满分，一举一动如同画中人的沈清淮居然也有愣头青的时候。沈清淮笑了笑，“为了戏剧效果吃苦是应该的，但是不用处处都死心眼，伤了身体，累的是自己。我听阿良说，这是你第一部 戏？”
    舒盼老实地点点头，“我以前都只是做替身而已。”
    “在嘉扬，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
    沈淮清说的这个‘以后’忽然戳中了舒盼心中的痛处。以后……等她离开云芳菲这个身份以后，她还能演戏吗？
    沈清淮明显感觉到舒盼的气场压低了下来，“你怎么了？”
    舒盼有些失神，“陆先生，和你说过我以后的事情吗？”
    沈清淮眉宇微皱，随即又淡笑道，“他这个人看起来无情，实际上最护短。等事情处理好了以后，他会给你个交待的。”
    舒盼被沈淮清这个古板的说法逗笑了，“什么交待不交待，合同上我是乙方，要交待，也是我给陆先生交待吧。”
    “盼盼，你相信阿良吗？”
    舒盼没有丝毫的犹豫，“我信。”
    即使只将陆辰良当做老板来看，他的人品也是完全值得信任的。至于做男朋友嘛……虽然撩妹套路了一点，但真心还是没话说的。
    她低下头苦涩地低语了一句，“我是信不过我自己……”
    说白了，云芳菲的一切根本就不属于她，反而借着那份合同的机会，她能站到这里和陆辰良欢欢喜喜地谈一场恋爱，能在这里学习演戏，甚至是认识顾千千这个朋友。比起信不过陆辰良，她还更担心自己到了要放手的那天，没有办法毫无迷恋地离开。
    舒盼和沈清淮的谈话，让她的心情有点小沉重，所幸的是，这种情绪在这场戏里和乔氏这个人物的心理不谋而合。
    乔氏虽然已经看出了自家准姑爷穆峥嵘是对女儿李丹柔的确有情，且堪当大任，但很明显地，穆家家门里头藏掖着像王氏一样不存善心的小人。百年基业的宅院之中，最忌讳的便是从根本上有了蛀虫，那么积年月累的腐败，不过是时日而已。
    乔氏俯身，伸手去扶跪地不起的穆峥嵘，和蔼地道，“好孩子，今日之事，错不在你，你且起来说话。”
    穆峥嵘面带愧色，慢慢地着站起身来，“我万万没有想到，老祖宗支开我……却是真动了退亲的心思。”
    第80章 又一条八卦
    舒盼这是第一次和影帝对戏，没想到看着他的眼神都能这么入戏。她听于卿双说过, 每个演员演戏时候用的方法不太一样, 平日里, 她看剧本都是联系自身的经历, 如果遇到超过阅历以外的, 还可以通过阅读或者观看类似的影片来补充。
    因此带到戏里的时候, 舒盼的眼前往往会先有一个预设的画面，里头放着她自己演得那个角色和对戏的人物。
    可沈清淮演的穆峥嵘，他的情感却自然得不像演出来的，而是个随时能拧开关上的水龙头一样, 收放自如。
    穆峥嵘看向乔氏，眼神之中带着诚恳和尊敬，而剩下的, 似乎是一些舒盼看不懂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女婿对着丈母娘请求嫁女儿的老戏码了, 可这里的穆峥嵘前头在和自家老祖宗怒怼的时候, 已经表强烈表示过一次要娶李丹柔的意愿了，这里再和乔氏表决心, 恐怕情绪上是不能做同样的处理的吧？
    乔氏扶着穆峥嵘的手还没放开，舒盼抽手出来，忽然感觉到了沈清淮的手在微微颤抖。
    原来是这样！
    穆峥嵘再怎么少年老成，虽然在自家的祖宗面前能据理力争，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傲然不屈，可是面对李丹柔的母亲，他的理智和成熟却又不怎么管用了——因为李丹柔最在意的便是母亲的看法, 即便求得了老祖宗，一旦乔氏不松口，这门亲事肯定要黄。
    想通了这点，舒盼淡然一笑，画面当中的乔氏温声开口道，“你家老祖宗并非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莫不是听多了旁的打秋风，又觉着我李家的门第委实高攀不上这十里镇上赫赫有名的穆家。这才找了由头开罪，是真，是假，她心中早有明断。”
    穆峥嵘这次在神态上的紧张更加明显，“夫人说的是。可我和柔妹先有婚约在前，断然不会因为庸人横加在两家之间的门第偏见而损毁。”
    “你既说得出门第乃偏见，也不枉我家柔儿对你有意。我便最后问你，方才你在穆家祖先面前说得那番话，可是真心？”
    穆峥嵘重重点头，“祖宗在上，峥嵘所言岂敢有虚。他日我若待柔妹有半分假意，便叫我穆家百年基业毁于一夕。”
    乔氏终于松口，她叹了口气，语气之里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无奈，“我李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嵘儿，今日我便将她托付于你了。”
    剧情走到这里，李丹柔的婚事算是正式有了个着落。
    导演根据角度的不同，又重走了两遍镜头，但无一例外的是舒盼和沈清淮的情绪一直在线，所以这场戏拍得非常顺利，几乎条条都是一次通过，虽然其中的不乏有沈清淮带戏功力深厚的原因在，但舒盼还是为自己能迈出演技长征路上的这一小步而欣喜。
    沈清淮拍完这场赶着回一趟a市，舒盼稍微和他交流了几句，便急急地走到监视器前去看回放，设备里正播到她自己的特写，梁先拖过来一张椅子给她，“来，坐着，让陆监制好好给你点评一下。”一旁的导演也调侃道，“梁编，你说我们两个加在一起电灯泡的瓦数能到多少啊，这大白天的，都能省下个打光师了。”
    陆辰良仍是那副淡然的神情，他扫了一眼两个八卦之魂燃烧的同事，“想省钱简单，不用和我客气，去把那位影帝的工资减半。”
    他这招简直无敌，梁先赶紧噤声翻剧本，导演乐呵呵地摇了摇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舒盼默默地坐了下来，心中暗自为沈影帝祈祷，以后可别再交这么损的朋友了，事事都把他推出去背锅挡着。
    陆辰良递了杯水给舒盼，“有进步。”舒盼偷瞄了一眼他的神色，伸手接过矿泉水，几下拧开，故意拖长了尾音，“哦——”她刚要喝水，陆辰良却将开了瓶的水拿了回去，仰头喝了一口，“谢谢。”
    诶，诶……现在拿她东西都不用吱声了是吧？
    舒盼不甘心地嘀咕道，“还以为你要给我……”陆辰良索性把水凑到她跟前，“有必要分那么清楚？”
    梁先看不下去了，捂着眼睛对陆辰良道，“差不多得了啊，乔氏还要接下去还要补几场在小孩面前当妈的戏呢，在你面前一秒变少女。”
    舒盼脸上浮起一阵绯红，她低头轻抿着水瓶。进了组里一阵子以后，她渐渐觉得在戏里演乔氏，其实比在戏外演云芳菲要简单一些。
    有于卿双这样的老师，还有沈清淮能请教，乔氏中年时期大部分的表演她都能吃透。不过现在要返回去和林筝补拍，乔氏稍微年轻一点教育小李丹柔的片段，舒盼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导演想了想，又在梁先的基础上提了点意见，“一会儿小演员的情绪比较重要，云小姐有空就去找那个小女孩培养培养感情。林筝这小丫头片子吧，什么都好，就是和大人搭戏显得太成熟了，不够招人疼啊。”
    舒盼点点头，其实她心里还有点纳闷，自从上次拍完一张全家福以后，林筝那个黏人的小鬼头就很少出现在片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琛心疼女儿在组里拍戏太苦了。
    “导演这话的意思，你要把握精髓，稍微……稍微培养就可以了。”梁先察言观色，感觉到陆辰良正散发出不愉快的气场，尤其是对云芳菲要特意和林琛女儿亲近这点，尤为不满，“不过吧，那小丫头演不出来幼稚啊，也不能怪她呀。”
    舒盼听出点门道来，“那是因为什么？”
    导演憋不住了，一时最快索性将整个故事全盘托出，“怪林琛喽，他这人呐，年轻的时候胡闹惯了，那跟过的小花多了去了。大学没毕业就有了个女儿，也不知道是哪任女朋友留下……”
    梁先插嘴道，“我去，这故事这么劲爆，怎么我从来不知道？”
    导演说故事的能力极佳，目光飘向远方，仿佛在回忆着那段青春往事，“反正林琛是对女儿宝贝得不得了，我大学和他同班，你是没见到过，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奶娃娃来上课，再大一点就更别提了，做什么都带着林筝，就这么把她宠坏了。”
    听罢这段经历，梁先和舒盼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那个林琛年轻时候原来撩妹技术这么高超，要是落在现在的媒体手上，估计要写成个陆辰良第二了。只不过这个林琛貌似还附带了超级奶爸的属性，就冲他没狠心到抛弃小女儿这一点，舒盼决定暂时对他改观。
    这也难怪林筝那么黏人了，估计是缺乏安全感吧……
    一直都没发言的陆辰良开口了，“我还以为组里讲八卦的风气是从哪里来的，原来都是被带坏的。”
    导演的老脸一红，尴尬地轻咳了几声，“咳咳咳，这个，一个组工作嘛，哪能不聊点闲事缓解一下工作压力。”
    舒盼憋着笑，看来“陆怼怼”的外号果然还真是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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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筝赶到现场的时候穿着一身牛仔衣和皮裤，小脸上的妆容虽然已经卸掉了，但是头发上的那层定型的发胶还留着，发出油亮的光泽。
    造型师取来温水帮着她洗头，林筝不情不愿地道，“这不浪费时间嘛，你直接把那假发头套给我戴上，里头又看不见，我等下让我爸给我洗就好了。”
    造型师忍不住笑了，“小朋友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发胶伤头发，经常这样不弄干净，戴上假发演戏以后，混上灰尘和你的汗水，小心以后这块秃了，都长不出头发来。”
    林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少来唬我，什么变成秃子，我看千千姐姐不也先上发胶再套头发吗？”
    舒盼听她语气不善，从背后走过来安抚道，“你这是去哪儿啦，刚回来脾气就这么大？谁又惹我们的小公主不开心啊。”
    林筝一见是舒盼过来，立刻好声好气地回答，“我去美国参加舞蹈比赛了，幼儿组。这不赶回来倒时差嘛，这叫起床气。”
    舒盼蹲下来勾了勾她的鼻子，“小人精，你有气，也不能朝别人身上撒呀。”
    林筝哼哼了两声，“怎么不能，我是小孩子，你们大人不是口口声声都说不和小孩计较吗？难不成你们说得都是假话啊，实际上不分大人小孩，你们都一样记仇啊。”
    “哎，你……”舒盼被她回嘴得说不出话来，“这话谁教你的，怎么这么负能量啊。前几天你还说不论主角配角都要好好配合的，怎么现在说话不算啦。”
    造型师一脸无奈地继续恳求林筝洗头，“我的小祖宗啊，要不是林老师交待我一定要给你洗好头，我这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多去了。看在他的面子上，你就乖乖洗了好不好？”
    林筝瞪了舒盼一眼，“你们大人又什么时候说话算数了，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管我？”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就是让我洗吗？好，我就洗给你看！”她猛走几步到造型师身边，伸手稳稳地举起那盆温水。
    舒盼心中暗暗觉得不妙，“林筝，你到底怎么了？”
    她的话音未落，面前那个小小的人儿，竟是端着那盆水狠狠地从头上倒泼了下去。
    第81章 该拿林筝怎么办？
    方才还冒着热气的那盆温水，自林筝的头上倒了下去, 满满地淋了她一身。林筝松了盆子, 随手扔到地上, 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脸上带着恶作剧似的笑容, “满意了吗？”
    那盆子被她掀得倒了个个儿, 直盖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盆体沿边重重地颠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舒盼二铵，她看着林筝突如其来的举动,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初见的时候那个机灵乖巧的小娃娃，怎么这几天不见的功夫, 就变成了个袁晶的缩小版？
    站在舒盼的身旁的女造型师早就白了一张脸, “不是, 小朋友，你这……这是做什么呀。”
    她招谁惹谁了, 不过就是被林琛吩咐着抽空给小演员洗个头发。结果这林筝为着和云芳菲赌气，反而拿水泼了自己一身？这是个什么道理。
    舒盼缓了几秒，登时脱了自己身上披着外套，几步上去套在林筝身上，语气里透着无可奈何，“你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就是生病了, 林琛也不见得就会立刻飞回来陪在你身边。”
    她昨晚听陆辰良说了，林琛熬了两天夜戏就为了去c市谈一笔豫州影业的投资。本来这事情怎么也摊不上让林琛这个股东出马，偏偏这单是个十年必定会被翻拍的经典ip作品，林琛又有戏瘾，这次过去是存了要为自己讨个角色的心思。
    林琛没少为女儿在组里安排人照顾，从他人都不在这里，居然还能惦记到林筝从赛场赶回来卸妆的细节，就可以看出来。这人对其他人不好说，可对女儿却是个十足的好老爸。
    结果他前脚刚走，后脚林筝就撂了摊子。
    林筝别扭地推了几下，一听见老爸的名字，眼圈都红了，“他还管我生病不生病，这都一周没见了。为了个破电视剧为抛下我跑了，可怜我个没娘疼的……”
    舒盼赶紧蹲下来捂住她的小嘴，“你快别说了。这是想让整个剧组都知道你老爸那点事情吗？”
    林筝支吾了几句，又小小声地问道，“这么说，你都已经知道了？”
    这说到底是别人的家事，林筝虽然人小鬼大，但当面揭了她单亲家庭的伤疤，估计放在谁身上都挺不好受的，而且林琛的脸面肯定也要顾及。
    舒盼佯装听不懂的样子摇摇头，“谁有空去八卦你老爸了，我只不过听人提了几句。”
    林筝打了个喷嚏，本来她看着云芳菲紧张自己的样子还挺开心的，谁知道听了这句话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索性指着造型师的鼻子，便开始大骂起来，边骂边哭道，“我当你怎么这么稀罕和我在一起玩。原来他们个个都在背后说我，你才同情我是个没爹没妈的，你们坏死了，坏死了……”
    舒盼听得头大，这安慰得好好地怎么突然又炸毛了，比陆辰良那个套路狂魔还不好对付啊！刚才还只说自己没娘疼，就这几句话功夫连爹都没了，不知道林琛听了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
    大约是这又掀盆子，又哭骂的动静闹得实在有些大了，周遭的工作人员循着声音渐渐包围过来，停在距离案发现场三四步的地方，却还看不明白前头的情况到底是什么。
    眼前三人里头，云芳菲闷着一张脸，蹲在个小女孩的身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那女娃娃的身上还披着件大人的浅色牛仔衣，浑身湿哒哒的，样子狼狈得像是刚从雨里淋了回来。而再往边上，一位女造型师傻愣着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写满了尴尬。
    袁晶正在背后带着个跟自己有点私交的男记者谈话，这组里头陆辰良和导演管得太严了，除了几次明面上谈好的探班以外，根本不让别家的媒体插手进来，美其名曰为了照顾演员的情绪不出戏，实际上就是怕组里她和云芳菲闹不和的消息传了出去不好收拾。
    还好她早有准备，让经纪人通过俞周的关系塞进来一个有点分量的记者，准备在日后的通稿上先声夺人，好好地造个势头。
    男记者的眼睛尖得很，一见现场的围了个小圈，便警觉地问道，“袁小姐，你看这是发生什么了？”
    袁晶笑了笑，“算你运气好，来这一趟，除了我估计还能挖点别的什么回去写写。”
    男记者激动起来，忙着就想上前去却被袁晶被拦住了，袁晶细声细气地道，“长没长心眼啊，做八卦做了这么久，这其中的道理你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