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集市上来来往往都是人，有从遥远的村落特地赶来逛街的，也有城里人出来晃悠淘货的，摩肩擦踵的，到处都是人头。
    陆霜降灌了好大一口凉白开，这才觉得火烧火燎的嗓子好了许多。
    哪怕是这样的深秋，她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阿霜，我们这就卖出去了一大半了啊！天哪，还真有人买这些干鱼啊，我还以为这也就是咱们村子人用来当当干菜吃，没想到城里人还真愿意花这么多钱买！”陆谷雨捂着满口袋的零钱，目瞪口呆道，“他们，他们可真有钱！”
    陆霜降不以为然，“城里人大部分都没地，不像咱们想吃啥都能自己种，或者跟人换，他们吃什么全靠上市集买。再加上咱们定的价格并不高，这购买力自然是强的！而且，城里人很多都有正经工作的，这群体就跟咱们不同。”
    “我还以为……还以为这黑市不叫摆的，没想到现在放得这么开，居然没人赶咱们呢！”陆谷雨这回也是开了眼。
    以前她们但凡要买什么，都是去供销社的，或者是百货市场。
    这样儿的市集都叫黑市，入口都得熟人带着去，不然自己在外头都摸不着地儿，因为这些都是被禁止的。要是被抓住，那可是要被当成坏分子打的！
    陆霜降“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这市场经济，正是萌芽的时候呢！”
    “那咱们是不是还得再弄点干鱼来卖？可鱼塘没那么快干，咱们根本没地儿收鱼……”陆谷雨也心思活络了起来，她偷偷摸摸地数着钱，脸上都是笑意。
    要知道，她还收过这么多的钱。
    陆霜降摇了摇头，“我们不卖鱼了。”
    “什么？那，那咱们做什么啊？”陆谷雨不由一愣。
    “上回我卖了一回，就叫人看见了，你没瞅见斜对面也有个卖鱼的吗？不然，我们的生意肯定会更好的。”陆霜降很眼尖地扫了眼周围人做的生意。
    陆谷雨刚才只顾着收钱，还真没注意到这人满为患的市集里的其他情况，此时一听，踮起脚尖，还真叫她看到对面的摊子了。“怎么这样儿啊！咱们这鱼是村里鱼塘的，是意外得来的，他们怎么这时候也有？莫非，现在就干了鱼塘？”
    陆霜降却是一脸若有所思，“他们这货量可不少，怕是不是村里的，而是自己养的吧。”
    陆谷雨一怔，“自己养的？什么意思？”
    陆霜降“估计很快，姐姐你晓得怎么回事了。”
    这时候，已经要分田到户了，土地要从国有制变成私有制了，这也就是人民当家做主的开始。而这政策其实今年开春就开始执行了，只是先从西南地区试验，随后才蔓延到全国各省。
    算算时间，加上上回村支书透出的口风，陆霜降很轻易地就猜到了。
    陆霜降她们守到中午，集市要散了，这才买光了这些干鱼，后头的她都是压了价格的，以大甩卖的清仓价卖了的，弄得陆谷雨老心疼了。
    陆霜降解释道“咱们这鱼本来也是挣了的，加上有竞争对手，与其在这耗着，倒不如直接脱手了！而且，你看着这甩卖咱们好像亏了，回头你算算钱，就晓得了。”
    说完，她就开始收拾起东西。
    这会儿太阳最大，陆霜降戴上了草帽，就带着陆谷雨去吃中饭了。
    陆谷雨舍不得在外头吃饭，最后两人也只是买了四个窝窝头配着凉白开对付了，这才姗姗去找陆含春。
    路上，陆谷雨数了数今天的钱，足足有两百三十四块六毛钱，刨去成本，纯利润都有一百四十七块二毛钱。
    要知道，现在哪怕在城里上个班，一个月也不过三四十块钱的。
    而她跟陆霜降平分，每个人都能拿七十多块钱，这还仅仅只是一天的钱，这未免太，太多了吧！
    等到和陆含春见面的时候，陆谷雨还处于天上掉了馅饼的晕乎乎模样。
    陆含春拍了拍她，“大姐，大姐，回神儿啦！”
    陆谷雨这才跳了起来，眼睛发亮道，“看，看哪，阿春，你看，我今天和阿霜挣了一百多块钱呢！天哪，这城里遍地都是金子吗？怎么，怎么一个个那么有钱？”
    她本来以为，最多能挣个四五十块钱，那也是够了。
    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出乎她的意料！
    陆霜降就淡定很多，“姐姐，现在可不就是遍地黄金的时刻，端看你怎么去挣了！”
    再过不久，改革开放的春风一吹，那全国各地真的能用遍地黄金，遍地机会来形容了！
    陆含春点了点头，“阿霜说得有道理。这回，刚巧你们来了，我正好有点事跟你们说一说！”
    “什么事？”陆谷雨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坐直了身子。
    “你们现在也尝到了这自由市场的甜头了，那我就直说了，这马上过了秋收就是中秋了。这就可是个大节日，到时候大家少不得要买月饼庆祝。我这刚好有个朋友在月饼厂上班，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从那他拿到一些月饼。届时，你们就拿去卖，看看能不能行？怎么样？”陆含春直接道。
    中国传统节日都很具有仪式感，少不得要买月饼去助兴的。
    陆含春也是前阵子看陆霜降做这卖鱼生意，突发奇想的。
    现在这月饼还是被国家给垄断了的，但是这百货商场卖得可不便宜，而且还需要粮票，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到的！
    但现在国人多数是手里有钱，却买不到东西！就是想吃，还得跟别人换粮票，麻烦得很！
    赶巧，现在对这些抓得不是很严格，陆含春就想了这么个发财的路子。
    陆谷雨一怔。
    倒是陆霜降骤然站起，“哥，你说的是真的？既然有路子，我当然愿意干的！”
    要知道，这个法子她早想过，本来还想跟陆含春商量商量，却没想到，他竟然先提了。
    现在做生意自然是最挣钱的，最难的就是没有渠道去拿货。
    可偏生，陆含春有这个本事！
    真的就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