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尤二娘这两人下去之后,谭夫人吩咐几个女孩儿上学去。
“家里请了先生来,不求你们做什么才女,只要知规矩明事理我就放心了。”
顾婉宜等人便告退上学去,顾婉雪路上忍不住道“听说四妹妹在江南一带才名远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唉,可惜她一直在江南,咱们也没能见上过一面,她年纪比咱们还要小呢。”
顾婉宜道“等以后她回了京,你便见到了。依我说,你的才气也不小呢,哪次先生不夸你的。”
顾婉雪摇摇头道“你不知道,咱们不过读读书认认字罢了,哪里当得真。听说人家南边的女孩儿,什么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咱们要是与人家比起来,真是粗笨得紧。”
顾婉宜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这你听谁说的,我从未听过这种话,什么琴棋书画的,南边的女孩儿竟有那么多闲功夫全学这些个。若有一两个出挑的全都学我是信的,别的不说,咱们京里也有这样的人物,王家姐姐就会作画,而且画得可好了;我还听过周家姐姐弹琴,也弹的好。”
顾琼芳听了也道“咱们京中不比这个,所以她们名声不显,其实这也没什么,江南一带的人就喜欢写诗啊、词啊、歌啊、曲啊的,所以那边也看中女孩儿的才名。”
顾婉宜倒是赞同这话“三姑姑说的是,各地不一样。其实我倒是想学琴来着,周姐姐说我不是不这块料。”
说着看向自己的手“这手不好,弹不好琴。”
惹得众人都笑了“这与手有什么关系,分明是你懒怠学。”
顾婉宜不在意众人的取笑,点点头道“我虽不会弹琴,会听就行了,要是能找个人来天天谈给我听就好了。”
众人又笑“美得你,还找人天天弹给你听呢。”
到了学上,大家方才停止了调笑。
顾家是请了三个女先生来家里的,一个教女则女戒女训,一个教经史书籍,另外一个教写字看账之类,请这三个人,谭夫人颇花费了一番心思,只盼着自家女孩儿不输给旁人。
三个人里,顾婉宜最喜欢教经史书籍的孔先生,孔先生是名门后裔,但是中年守寡,带着一个儿子,生活困顿,但是因孔氏名声,她便出入侯门绣户做教书先生,以维持生计。
孔先生今日继续讲《周礼》,孔先生讲课并不照本宣读,而是通过自己的理解缓缓地讲述,好似在说故事一般,她这样的讲法,如顾婉宜这般感兴趣的的确听得津津有味,一开始看书的时候觉得生涩难懂,但是听先生讲完,再去看书,便会觉得豁然开朗。
《周礼》毕竟是好几朝之前的书,里头所述的也是那时候的体制,顾婉宜想着有空去问问祖父,有没有本朝所著的礼记,一般这类书只在皇室、高级官员小部分范围内流传。
讲完课,孔先生布置了功课便要她们下学,因明日就是孔先生的生辰,众人早就准备了各自做的针线活计,此时都拿出来给孔先生权当做生辰之礼。
顾婉宜特意花心思绣了两幅松鹤,做成了一个书袋,她的意思是为孔先生上课用的。
孔先生回去将东西放到一边,只拿起这个书袋,笑了心意是好的,但还是一团孩子气,她哪里需要这种东西,但是有人这样花费心思给自己送生辰礼也是让人欢喜的。
孔先生的儿子进来,才10来岁的小子,看到孔先生手里拿着这个书袋,高兴道“娘,这是给我的?”
孔先生不擅女工,他的书袋是外头买的,丑得很。
孔先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是给你的,这东西你哪里用得起。”
不管儿子的不悦,孔先生将东西都收起来了。
后来顾婉宜见孔先生带着书袋来上课,心里很高兴,想着先生应是喜欢的,不过孔先生只带了一两次,之后便不带了。
王嬷嬷回浙江之前,顾婉宜特意叫了她来,此时顾婉如也在,两人这些日子赶着做了两双鞋(给顾廷峥和季氏的),鞋底是大丫头帮纳的,鞋面是她们自己绣的,又新做了一堆的荷包、香囊、扇套,是给哥哥弟弟妹妹们的。
两人将东西分派清楚,王嬷嬷一一认过记下,将东西收起来。
顾婉如从小一直同姨娘在一处,对顾廷峥和季氏只有谭夫人等人口里的印象;顾婉宜心里虽想着父母,但是这么些年都不在一处,又没什么来往,也不知道能带些什么话。
因此两人也都只是简单说了些问好的话,便让王嬷嬷走了。
王嬷嬷到底是年老有阅历的人,知道季氏这么多年同京中的几个孩子必定有了隔阂,因此在顾婉宜面前很是多说了些季氏和顾婉锦的事,又去见了顾奕承两兄弟,这两兄弟这阵子被顾培滔管得极严,因为在学里的功课倒退了,被顾培滔狠训了一顿,这些日子都在自省,也没什么话与王嬷嬷说的。
王嬷嬷回到浙江的时候倒是将几个孩子的境况与季氏细细说了,顾婉宜便罢了,两个儿子季氏如何能不关心,知道顾阁老并未放松两人的学业,两个儿子有人管教,季氏才有些安心,实在是顾奕琛给了她太大的危机感,顾奕琛才十来岁,就已经有了才子的名声,而且就她自己所看,也并不是浪得虚名的,顾奕琛的确优秀,顾奕琛已经着重在培养他了。
她这些年虽然不了解两个儿子的学业,但是也知道两个儿子就算读书不差,但肯定并没有特别出彩,起码肯定是比不上顾奕琛的才气的。
顾婉锦比不上顾婉莹,两个儿子也比不上顾奕琛,吕姨娘还有另外一个儿子,看着资质也并不差,季氏深刻地觉察到了自己的失败,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在自己在顾廷峥外放前早早地生下了两个儿子,不然今时今日,她真的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过了年,顾婉宜有一天去周家玩,第二天周家来报说家里有个女孩儿遇喜了,顾婉宜本来有些发热难受,顾老太太听了赶紧请了大夫来看,果然是出痘疹了。
顾老太太急得不得了“前些日子还说呢,如今马上就应验了,这可真是。”
家里忙着安排大夫住下,供奉痘疹娘娘,一应忌讳的都吩咐下去。谭夫人建议将顾婉宜搬离安庆堂,顾老太太哪里肯,道“我又不怕这个,移她到哪里去我都是不放心的。”谁都劝不住,顾阁老深知老母将这个孙女看得太重了,也没法子。
谭夫人也让各房留意家里其他的孩子的情况,幸好除了顾婉宜,其他还没有出痘的孩子并没有异样。
顾婉宜出痘很有些险症,期间发热不断,胡言乱语,顾阁老知道后料想外头大夫医术有限,特意请了太医院的童太医过来,太医留在顾家守了最险的那几日,之后也是隔一两日上门来看,过了十多日,童太医最后一次上门,宣布顾婉宜痊愈,不必关在屋里了,顾老太太松了口气,因料理得好,顾婉宜连疤痕也没有留几个。
安庆堂的人都喜气洋洋,这十多日,所有人都紧张小心得不行。
为了顾婉宜跨过了这道大坎,顾老太太除了拜痘疹娘娘,不知道又胡乱拜了多少菩萨。
安庆堂的人跟着顾老太太,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老太太吩咐厚赏太医和大夫,顾婉宜谢过太医,又同太医道“因我生病,老太太这些日子守着我,担惊又受累,麻烦太医也给老太太诊诊脉,别给我染上了什么不好的病症,是不是要吃药调理调理。”
顾老太太拍拍顾婉宜的手道“胡乱说什么,什么染上不好的病症,你这得了什么不好的病,这出痘啊人一辈子都得出一回的,老祖宗小时候就得过,不怕这个,你也是,过了这道坎,以后都平安顺遂。”
陪同太医过来的顾廷书倒是也跟着劝道“老太太还是让太医看看,就当是把个平安脉。”
老人家年纪大了便不喜欢看大夫,顾婉宜跟着道“老祖宗,就让太医看一看,不然我不放心。”
太医早得了顾廷书等人的意思,也跟着道“我观老太太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大概是劳累了,不妨让我把脉确认一下,也好让儿孙们放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