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如此,和顾骁相见就更不可能了。所幸张君逸不敢打破微妙平衡,在程昌瀚面前,监视她的人是不会出现的,尚可在和护士短暂的耳语中得知一些他们父子的近况。顾建国恢复得不错,很快就能出国休养,李东明的私人飞机足够舒适,在随行医师和护士照料下,想必不会有多大问题。
程昌瀚沉疴日重,已经下不了床,每日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程无双看望的次数不少,可几乎每次都只能看到他昏睡的容颜。
夏天走得太晚,造成这个秋天极其短暂,降温就像跳崖似的,转瞬就到了底,秋末之时,全城已经换上了冬装。
程无双走进玄关,脱下羊绒大衣,护士接过来,挂到衣架上,眼角余光瞟到她身侧的张君逸,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把他们迎进客厅,倒上茶水,就快步走到角落,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毕竟不是浸淫在尔虞我诈的圈子里的人,即使再努力克制,也掩不住心中的怯意。
程无双慢慢的喝茶,目光落在张君逸腕上那块刚从拍卖会上竞拍到的限量名表上。他春风得意,气焰益发的高了,虽然不至于去卧室里躺着的老人面前走一遭,但他只要抽得出空,都会亲自陪她到疗养院探病。
他待她温和了许多,不再使用暴力,揩油的次数也少了,大多数时候都是翩翩君子。可她深知他的本性和目的,他的示好除了让她毛骨悚然,没有任何效果。
一杯热茶饮尽,盘桓在胸口的凉意减了许多。程无双放下杯子,问护士一些诸如“外公情况怎样”“上一次什么时候醒的”之类的问题,护士一一答了,没有一个合意的答案。虽然早知程昌瀚已经油尽灯枯,但心理准备根本无法减少她心中的酸楚。她深深呼吸,按着鼻根,想把冲上眼角的一股酸辣之意给压下去。
张君逸开口:“我不方便进去,小黄,等会儿能看老爷子的时候,你给我拍几张他老人家的相片,我瞧瞧情况。”
程无双扭头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微微一笑:“老爷子对我有知遇之恩,现在又算是我的至亲,我关心一下他的身体状况难道不可以?”
她一时想不出辩驳之词,咬紧牙关努力思索,还没想出个头绪,卧室门打开了,里面的护工走了出来,低声说道:“已经给老先生洗好了澡,换完了衣服,程小姐——”接触到张君逸的目光,脊背一凉紧,立刻改口,“夫人……可以进去了。”
程无双立刻起身,急急走进了卧室,护士跟在她身后,仔细的掩上门。张君逸被门板隔绝在外,年轻的护士终于松了口气,按了按胸口,走到她身边,嗫嚅道:“程小姐,怎么办?张先生说要照片。”
程无双闭了闭眼,走到床沿坐下,轻轻抚摸程昌瀚枯槁的脸,良久,说道:“拍吧,你不容易,别和他对着干。”
护士拿手机拍了几张老爷子近照,程无双在屏幕上瞥见,心如刀绞。程昌瀚极其在意形象,病后连人都不爱见了,更不愿意拍照,不肯留下难看的影像。如今他身体就像被传说中的恶灵吸干了血,干瘪松弛,又难看了好些,若是他知道被拍了照,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她为什么那么傻,这么多年对张君逸毫无戒心?正懊恼,耳边忽然传来喘息声,像是流动着液体的管道被堵了大半,咕噜噜的响。这声音非常难听,但程无双如听仙乐,猛地抬眼,盯着程昌瀚的脸。
他发出“嗯”“唔”的声音,僵硬手指一下一下的动,程无双弯腰,试探着触碰他的额头,低声唤道:“外公?外公?我在这里。”
程昌瀚喉头发出无意义的音节,频率却越来越慢,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或许他根本没醒来吧,程无双心中酸楚,轻轻的拉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吻着他干瘦的皮肤。鼻端有清新的香味,不见丝毫久病之人身上容易积累的酸腐之气,护士们的确尽职尽责,时常给他擦洗身体。爱美爱干净的老人若是醒来,想必心里也会好受许多吧。
他没了声音,她的心沉了下去,正在失望至极的时候,他的眼皮忽的睁开了。
护士轻轻抽了口气,程无双脑子空白片刻,立时弯下身子,悲喜交加:“外公!”
程昌瀚眼珠慢慢的转过来,似乎还不大清醒,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嘴角往上一提,声音就像锈蚀的机器,粗哑之极:“我的乖孙女。”
她竭力忍住泪,含笑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我的好外公。”
程昌瀚握住她的手,指尖发颤,但还有一些力度传来,让她十分欣喜——虽然久久卧床,他急剧流失的生命还没见底。她好歹还能多陪他一段时日。
程昌瀚仔仔细细的端详她:“脸红起来了,没那么瘦了,好,好。”
她撒娇着说:“我当然好了,我一直听你的话,好好养病,好好吃饭。外公也听医生的,把身体养好,好不好呀?”
程昌瀚的脸已经太过枯槁松弛,表情被皱纹扭曲,以至于不大看得出他是喜是悲。他试着抬起手,颤颤的抚上她的脸,她赶紧托住他的手腕,引着他的手指在自己皮肤上摩挲。
许久,他把手放了下去,哑着嗓子道:“乖无双,外公抱抱。”
程无双立刻弯下身子,贴着他的身体,手肘撑着床单,不让自己压迫到他。她的脸埋在他肩头,下巴感受到衣衫之下的嶙峋骨骼,回想起幼时窝在他怀抱里撒娇时感受到的宽厚肩膀,几乎不能自已,拼命的咬着嘴唇,免得哭出声来。
程昌瀚胳膊绕过她的腰,掌心贴着她的背,慢吞吞的摩挲着,仿佛在安抚她,哄她开心,只是这双手再没有那种令人安心的力度了。她闭上眼仔细的体会着许久不曾感受到的疼惜,情绪一点点的安定下来,但温馨的时间实在太短,很快,她耳边传来鼻息浓重的抽气声,连忙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大颗的泪水从老人眼角滚落下来。
程无双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外公,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扭头看护士,“快叫医生!”
程昌瀚道:“不……不……”
她勉强挤出笑容:“好外公,不舒服的话,让医生看看就舒服了呀。”
“没有……不舒服……”他张开嘴呼吸,断断续续的说,“外公……外公疼你。”
她眼前转瞬就模糊了,抬起胳膊用力的擦了擦:“我知道,外公最疼我了。”
程昌瀚喃喃道:“再抱抱。”
她依言倾身下去,搂住他肩膀,老人抬起胳膊,但或许已经太疲倦,手只达到她的腰侧,一下一下的爱抚,越来越慢,终于,他的手落回了床单,呼吸也缓了下来。
程无双慢慢的支起身子看他,一滴泪忽的落下来,正好滴在他脸上。她如梦初醒,赶紧擦去,让护士拿来热水毛巾,仔细而温柔的给老人擦去眼角泪痕。只是心中太难受,一边擦拭他,一边抹去自己的泪水。护士看得不忍,轻声安慰:“程小姐,今天老先生状态还不错呢,而且他是真的高兴。”
“……高兴吗?”
护士绞尽脑汁想了想,说:“肯定高兴,他只是太想你了。”
程无双轻轻“嗯”了一声,几不可闻。
护士不善言辞,想不出周全的话,只能看着她替程昌瀚擦脸。等收拾妥当,护士把脸盆端到洗手间,她也跟了进来,压低声音问:“顾骁……他们来过吗?”
“来过。”护士知道她想问什么,一五一十的说道,“顾先生的父亲恢复得很好,很快就能出国。顾先生精神也好了些,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伤得不轻,现在还不能劳累着,得继续养。徐总大多数时候都跟在他身边,抽不出空的话,会派心腹保镖陪同。顾先生很安全。”
“徐总真是有心了。我现在被盯得太死,麻烦你见到他时,替我道谢。”
“我会的。”
程无双握了握她的手:“辛苦你们了,替我照料外公,又帮我瞒了好些事。”她觉得有些胸闷,脑子也乱糟糟的,得体的致谢词竟然说不出一句,沉默片刻,道,“总之,多谢了。我得出去了,姓张的也许都不耐烦了。”
她回到床前,又拥抱了一下昏睡的老人,走到门边时停了停,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打开了门。
张君逸站在窗前,低头凝视篮子里趴着吃草的兔子毛毛。听到声音,他转身看她,端详片刻,示意她过去:“眼睛肿成这个样子,怎么哭了?”
程昌瀚的爱,衬得他益发面目可憎。她胃中翻涌,一时说不出话,还好护士紧跟着走出来,替她答道:“老先生刚刚醒了,夫人这是喜极而泣。”
张君逸淡淡抬眼扫过她:“我没有问你。”短短一瞥,目光寒凉,唬得护士退了几步,垂下头不敢再说。
“外公醒了?你们说了些什么?”张君逸抬手抚摸她的头发,手指移到她耳下,凉滑如水的触感顿时消失,他皱皱眉,“还是把头发留长吧。”
程无双已经冷静下来,答道:“外公很累,叫了我的名字,让我给他抱一下,然后就又睡着了。”
“只有这些?”
程无双低头抚摸毛毛:“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已经从医生那里打听过了。外公虚弱成这样,能说什么复杂的话?”
张君逸皮笑肉不笑,捏了捏她的脸,回头让护士过来:“照片拍了吧?”
护士赶紧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递给他。他仔细的瞧了瞧,叹道:“好一阵没见过,外公他老人家怎么都脱了形。”
程无双手抖了起来,恨不得立刻转身扼住他脖子。程昌瀚若不是得知他的背叛,身体状况不会急转直下。如果他没有异心,尽好教导她,辅佐她的责任,她不会丑闻缠身,继承家族产业的路走得顺,程昌瀚不会在病中也日日忧心,过早的消耗掉生命。
这个凶手!
张君逸把手机递回护士,拉过程无双的手:“好了,回家吧,让他老人家好好休养。”
程昌瀚流泪的容颜在脑海里盘桓不去,程无双心情沉重,随便吃了点晚饭便回房休息。张君逸不在眼前,她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抱着枕头哭了好久,直到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老人进入了她的梦境,伸出干枯的手搂着她,喃喃的说“外公疼你”,她搂着他的肩膀泣不成声,忽然一股大力把她从程昌瀚身边拽开,回头一看,竟是张君逸。她尖叫着想甩开他,可手就像被强力胶黏住,不管怎样都无法摆脱。
她大汗淋漓的惊醒,喘息着,还未缓过气,心跳又骤然加速了——她的手被谁握住的?
程无双猛然睁眼,灯光立时刺得她眼睛发花,视觉短暂的模糊之后,又慢慢的清晰。一个男人坐在她床沿,不是张君逸又是谁?
☆、第一百零二章
张君逸微微一笑,凝视着那双因为惊愕而睁得溜圆的眼睛,柔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睡着了都哭这么伤心。”说着,手就伸向她泪痕斑斑的脸。指端刚感觉到温软滑腻,她如梦初醒,一巴掌挥开他的手,抓着被子迅速往后挪了一大截,冷冷的问:“你来干什么?”
她惊惶之下用了大力气,张君逸的手背立刻红了一片。他低头看了看,慢条斯理道“怎么这么凶?这是对你未婚夫应有的态度?”
程无双只觉得背上仿佛有一条毒蛇顺着脊椎蜿蜒向上,蛇信嘶嘶吐着,随时会咬上来。她又把被子往上拢了拢,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克制些:“这么晚了,张先生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回去?”张君逸似笑非笑,手臂撑着床单,身子倾向她,目光从她光洁的脸颊慢慢逡巡到柔嫩的脖颈,直到目光被蚕丝被阻挡才停下来,“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回哪儿去?”
“你什么意思?”程无双汗毛都竖了起来,死死盯着他。
他嗤笑一声,直接蹬掉鞋子坐上了床,伸手按住她肩膀:“无双,别和我装傻充愣了。我什么意思你怎么可能不明白。乖,过来。”
她用力一扭,挣开他的手:“你明天不是一早就要去开会吗?那么重要的会议,不容半点闪失,你还是回你的房间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比较好。”
张君逸道:“无双,你这是瞧不起我?我是那种办点事就累趴下的废物?”他把她拽过来,一手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何况,阴阳调和了,男人会精神百倍,明天的会议状态会更好。被你误解成那种没用的东西,我真难过。看来我得马上向你证明证明我的能力了。”
程无双心脏跳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挣扎着,颤声道:“你放开我!我身体还没养好,我受不了这些!撒手!”
张君逸被她手肘顶住了胃部,不得不松开手。他收起脸上的笑,淡淡道:“这么有劲儿,我一个大男人都对付不了你,你这叫身体不好?”
她微微喘息着,一言不发。
“每周体检的报告都会送我这里,你是什么情况我很清楚,别和我耍花招。程无双,你想拖下去,又能拖到什么时候?你是我砧板上的肉,我什么时候想吃,由不得你。”他停下来和她对视,看得她脸上血色褪尽,又问,“你还想为住在城南洲际酒店的那个小子守身如玉?”
程无双悚然一惊,眼中的坚定顿时散了一半,目光的威慑力弱了下来。张君逸手臂一伸,把她推倒在床单上,自己也压了上去,俯视着她:“傻姑娘,那小子还在临水市呢,李老头和那个姓徐的再有能耐,也不过是没有根基的外地人,你难道以为他们真能把那小子护得滴水不漏?”
她气势全消,浑身发抖,拼命忍着眼泪道:“请你……请你不要这样……今天不行……我……外公病成那样,我难受……我做不到……”
张君逸手指按住她的嘴唇:“那我们更得亲热。你睡得这么不安稳,运动一下,睡眠质量会好很多。我理解你的难处,今天不要求你多配合,我来疼爱你就好。”
她几乎背过气去,想把压上来的这具身体狠狠的摔下去,可顾忌那么多,她只能用力的攥住床单,指关节绷得发白。他身上的气味铺天盖地涌过来,让人窒息,她闭上眼,用力咬住牙,只想自己赶紧晕过去,可触感依然那么明晰。他的手剥开了被子,伸向她的睡衣,被他触碰的地方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啮咬。她竭力忍耐,但他的嘴唇吻上来时,她胃里翻涌得更加剧烈,一股酸意冲上了喉头。
张君逸立刻坐了起来,退了退,冷冷看着伏在床沿呕着酸水的程无双:“又来这一套?”
她说不出话,按着胃部,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胃酸的气息慢慢的飘来,他皱了皱眉头,下了床,站在几步外,抽出手帕捂住鼻子,目光依然停驻在她身上,直到她缓过气来,才说道:“你记住,这是我忍你的最后一次。下一次你再这样,你吐出的东西,我会让你全部吃回去。”
她几乎咬破了嘴唇,手死死的抓着床沿,免得自己转身扑过去掐他的脖子。
”看看你这样子……”张君逸扣上衣扣,缓缓道,“行,我再给你一些时间,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清理干净。做爱留到洞房花烛夜也未尝不可。”
程无双稍稍舒了口气,但他紧接着说的话让她如遭雷击:“我看过日子了,下周五是黄道吉日,我们正式结婚。”
她猛然转身,想说话,可喉咙就像被毛栗子堵住,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刺痛之极,好一会儿才发出嘶哑变调的声音:“你怎么可以?外公病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办喜事?”
“就因为外公病重,所以这喜事咱们必须办——给他老人家冲冲喜,说不定他一下子就好起来了呢?”张君逸笑了,眼神却锐利之极,似乎能直接剖开她的心,看到她最隐秘的想法,“程无双,我知道你拖来拖去是打的什么算盘。你是想姓顾的小子和他那倒霉爹远走高飞了,再等你外公的事尘埃落定,你又舍得下这万贯家财,到时候我还拿什么制住你?”
她抿紧了嘴,避开他的视线。
“要等到你外公的事有了结果,这婚就真结不成了。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你再拖下去?认命吧,做好准备,下周开始就安心的当我的贤妻。”他看向她的小腹,皮笑肉不笑,“说不定同时成为良母。婚礼那几天正是你排卵期,你又处在最佳的年龄,身体又那么好,我就等着当爸爸了。”
程无双闭上了眼,使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虚软的身体瘫倒在床上,依然挺直了腰坐着,不想输掉最后一口气。
“对了,你别想对我的孩子动歪脑筋,顾骁是走了,但你外公的氧气管子还插着的。好像你也挺在乎丁毅他们几个。”张君逸走到门边又回头,“去洗个澡,会有人来收拾房间的。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忙完,我们就先把证给领了。场地我已经选好了,至于婚纱么……你身材很标准,让人随便送几套设计师最新款过来,穿着肯定都好看,即使需要修改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后天我有空,我们去看看场地,试试婚纱,预演一下。”
张君逸选中的婚礼场地位于市郊某豪华酒店。酒店的前身是一座有一百多年历史的西式庄园,主体建筑是端庄雅致的巴洛克风格,乳黄色的大理石雕刻配上这些天的湛蓝晴空,显得格外美丽。建筑内部的礼堂也是一座小型音乐厅,两侧都有半圆形的包厢。设计师拿着平板电脑,给程无双展示婚礼现场的效果图,殷勤解释:“我们已经从法国、荷兰订了最好的鲜花,婚礼前一天晚上就会空运抵达,当天清早都会布置妥当,花廊花柱,礼台的效果大致如此,二楼的观礼包厢的阳台也会垂下由鲜花扎成的帘幕。实景绝对比图更加迷人……”
程无双目光掠过屏幕,繁花簇拥着艳红地毯,看上去庄严典雅又喜气洋洋。她移开视线,颔首道:“我知道了。”
设计师见她面无表情,怕她不满意,连忙陪笑道:“张夫人,你见多识广,有什么指正之处请告诉我们,我们好做修改……”
她摇摇头:“不必,这样已经非常漂亮。”见设计师仍旧惴惴不安,便顺口安抚,“别紧张,你们的设计真的不错。我只是有些乏了,没精神,想休息会儿。”
设计师松了口气:“是我疏忽,马上就该吃午饭了,张夫人的确需要休息一会儿。设计图都在这里,请在方便的时候随便看看,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我去联系一下别的同事,不打扰您了。”
程无双已经被各色人等的恭维和贺喜烦得太阳穴突突乱跳,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她被引到礼堂旁边的休息室,一坐进柔软如云朵的丝绒沙发,整个人几乎散了架,连手指都不想动。
她怔怔的看着前方,目光所及之处有精美的银质雕塑,五彩缤纷的英式花鸟瓷器,色泽艳丽的阿拉伯式后地毯,鎏金外框的油画,各种颜色海啸一样的涌过来,刺得她眼睛发酸。她想起依偎在顾骁怀里,和他一起看自己旧照片的时光。她指着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仔细和他讲解美泉宫,凡尔赛宫,新天鹅堡,还有里面曾经生活过的王公贵族,他眼里满是向往:“真想亲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