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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皎皎君子(11)
    司马孤云命人将魏重山扶下马来,抱进厅中的椅子上坐了,他的左手臂被阴风煞掌力震断,丐帮中有人懂得接骨之术,于是帮他将断骨扶正,包扎停当。
    朱相如才道:“这位魏重山魏大哥是我在回城的途中遇上的。”将丐帮众人向魏重山作了引见,又将如何在林中偶遇龙门四煞追杀魏重山的事情说了,群丐听到朱相如将龙门四煞杀死,报了父母的大仇,纷纷上前道贺。
    魏重山两眼直勾勾盯着朱相如看了半晌,突然问道:“敢问少侠令尊大名?”朱相如略一迟疑,说道:“家父姓李名仕元,于十二年前为人所害,那龙门四煞便是凶手之一。”
    魏重山心中砰砰直跳,颤声道:“令尊是如何被奸人害死的,能否请少侠告知?”众丐听到他问得十分仔细,脸上又显现出十分奇特的神色,不禁人人心中打鼓,心想:“这人对公子身世刨根问底,究竟意欲何为?”
    朱相如心念微动,略一沉吟,说道:“家父的死,本就是一件千古奇案。魏大哥何以如此在意?”魏重山道:“在下奉父亲之命出来寻找一位身份隐秘尊贵的公子,闻听那公子也是姓李,年龄和少侠相仿,因而多问几句,还请不要在意。”朱相如道:“魏大哥从澜沧过来,千里迢迢,只为了找一个人,那人又是谁,竟然让你们这等费心,差点搭上了性命?”
    魏重山环视了朱相如及丐帮众人一圈,道:“这人身份特殊,我不方便吐露他的真实身世。再说我与他素未谋面,是受父亲派遣我等出来寻他主持大局。我听闻丐帮中人皆仁义无双,又都是力倡反清复明的英雄好汉,公子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些话,我便如实相告了。”
    司马孤云道:“既然大家志气相投,请魏兄弟放言一讲,我等必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外泄半句。”魏重山点了点头,说道:“司马舵主言出如山,在下便放心了。”接着又道:“我父亲名为魏醒龙,原是前明旧臣。”朱相如心中“登”的跳了一下,群丐又互相望了一眼。
    魏重山道:“二十多年前,我父亲本是在广西称帝的三太子的驾前重臣,侍奉左右。后因叛徒出卖,明室被清兵围剿,我父亲在保护三太子突围的过程中,和三太子失散。他身受重伤,和几名侍卫被清兵追杀,后逃至澜沧一带才方得幸免。事情平息之后,我父亲四处打探三太子的下落,但是杳无音信,民间有很多传言,有的说三太子已经死于战乱之中,有的说三太子出家当了和尚,有的说他隐姓埋名,甘作平民百姓,再无意恢复汉人江山,众说纷芸。我父亲一面寻找三太子,一面收集残部,以图东山再起。父亲看澜沧山高路陡,地势险要,地处偏僻,最是隐身藏世韬光养晦之所,便在澜沧一带宣扬反清复明的思想,多年下来,暗中聚集了一批汉人义士和当地少数民族有识之士,以待伺机行事。”
    “十二年前,江湖上突然传来消息,朱三太子在昆明为吴三桂所擒,押上京城交给满清皇帝处置,由于消息得到的太晚,其时三太子已经快被押抵北京了。待我父亲听到消息,三太子已经到了京城,于是在他的策划之下,派出了一百余名江湖中的好汉前往京城营救,我当时只有十九岁,在我的竭力恳求下,父亲终于答应我参与其中。此次营救,父亲本来要亲率众人参与,可由于旧伤复发,实在不能长途远涉,因而便不能成行。我们一众人火速赶到北京后,欲杀入天牢营救,无奈天牢防守得太过严密,实在无法攻进,于是便改在了斩首三太子的当日劫法场营救。”
    朱相如回想起当日情景,是有很多蒙面黑衣之人来劫法场,于是才引起了全场混乱,而玉树师叔公在人群中将自己救回了武当,不由得心潮澎湃,不禁说了一声道:“原来当天你也参与了劫法场了。”
    魏重山点了点头,说道:“我那时年纪很轻,比李少侠你现在年纪还小得那么几岁,武功又不到家,于是只得按照安排在外围以作接应。”
    说到这里,魏重山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们竭尽全力,也死了二十多名兄弟,可最后还是功败垂成,没有救出三太子夫妇。”朱相如道:“你们不远万里不惜性命赶到北京城相救,足可见一片赤心。”
    魏重山道:“话虽如此,可终究没有救出三太子,我们都十分难过,我们逃过清兵的追捕后,在北京的东郊聚拢,商量虽然不能救出三太子,但总不能让他死后曝尸西市,无人认领。最可怜的是三太子的娘娘其时肚中怀了孩子,即将分娩,这是我们到了京城才打探到的消息。”朱相如听着听着泪水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魏重山又道:“到了晚上,我们将受伤的弟兄留在树林中歇伤,其余的人又偷偷潜入城中。只见夜色之下,三太子和娘娘的尸首仍在原地,仿佛从来便没动过。而他的人头却远离在尸身一丈开外的地方。”朱相如闻得父母死后竟然尸体都无人管顾,心如刀绞,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魏重山看他悲伤至斯,心下虽然诧异,可也没有停口:“我们刚冲到刑台边上,但听一阵叫喊之声,忽啦一声便被数百名清兵包围得严严实实。原来鞑子料定我们定会抢回三太子夫妇的尸体,于是便以此为饵,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奋力拼杀,又死伤了十几名兄弟,趁着夜色掩护,终于将三太子夫妇的尸体抢了出来,将他们夫妇二人合葬于东郊的长青林中。哎,长青长青,一代帝王终于在那片林中万古长青了,和普通百姓一般无二。”魏重山说到这里不甚唏嘘。
    朱相如这时才知道父母的埋尸之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丐帮众人也是泪水长流。魏重山看到朱相如及丐帮众人都纷纷哭泣,以为他们心念旧明,但看到朱相如哭得尤为悲切,再细想朱相如年龄举止,于是忍不住问道:“少侠哭得悲伤,莫非与三太子有何渊源?”
    司马孤云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说道:“魏兄弟,你有所不知,公子正是三太子后人,明室少主。”魏重山大吃一惊,颤声道:“当真?”司马孤云道:“这等大事,岂能胡说。”魏重山赶忙挣扎着下了椅子,葡匐在地上,勉力叩头道:“属下参见少主,事先不知,罪该万死,还请少主恕罪。”
    朱相如忙将他搀起,说道:“魏大哥不必多礼,你身有重伤,快快起来。”将魏重山扶回椅子上坐下。魏重山泪流满面地说道:“我父亲找了少主十几年,老天有眼,今天终于找到了。”
    朱相如道:“魏大哥,令尊如何得知我的消息,派你出来找寻?”魏重山道:“少主,你我尊卑有别,千万别再叫我大哥,我承受不起。”朱相如道:“我身世飘零,虽是帝胄,可也久处江湖,习惯了江湖中的行为处世。既是江湖中人,便不拘那些世间俗礼了。你父子对我明室忠心耿耿,我叫你一起魏大哥,也是理所应当。你是豪爽之人,切莫在这等小事上纠结。”
    魏重山见他说得认真,也只好依从。接着道:“一个多月前,我们又从江湖上得到讯息,说三太子后人尚在人世,并且到了昆明,欲召集汉人行反清复明的大举。父亲得知后,便派我率了十余人前来昆明,一则作为前哨,打探消息是否切实,如果切实的话,一定要接上头;二则欲请少主亲往澜沧,密谋复明大是。父亲年将七十,伤病尤多。只恐自己不久于人世,见不到复明大业功成,抱憾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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