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看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脸“唰”地一下子红了起来,继尔是一阵诧异和惊奇,她也认出了罗玉轩了。
罗玉轩心脏激烈地跳动着,鼓起勇气走了过去,笑着说:“姑娘,好像我们见过面呢?”声音明显带着几分颤抖。
那姑娘脸上如染了一层红霞,娇羞不已,低下了头,声如蚊鸣般说道:“好像是的。前段时间你讨水喝,我盛过一碗给你。”罗玉轩奇道:“为何姑娘会在此地?”姑娘抬起头来向他展颜一笑,道:“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在那里?”她这一笑如春花绽放,罗玉轩看得呆了。
过了一会才嗫嚅问道:“那么上次你在的那户人家是什么人?”姑娘道:“那户人家姓郭,是我姑妈家。姑妈病重,我去看她,恰好遇见了你。”罗玉轩问道:“为何晚上我回家的时候便锁了门,不见人了?”姑娘神色黯然地说道:“姑妈年纪大了,病入膏肓,无儿无女,不想一个人死在太平村,于是我们将接她了回来。”罗玉轩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接着又道:“后来呢,她好了没有?”姑娘道:“我们将她接到家后不久就去世了,爹把她葬在后山,和爷爷奶奶一起,她就不寂寞了。姑妈去世后,我们很久都没回去过。”
罗玉轩心道:“难怪我每天从那里经过,都看到门一直锁着。”姑娘道:“先生你到我们村有事吗?”罗玉轩道:“没事,我来寻一个朋友,碰巧他不在家,我看这村子风光秀美,不知不觉间便走到这儿了。唐突之处,还请见谅!”说着施了一礼,那姑娘身子微曲,还了一礼,却是中规中矩。
罗玉轩心想:“想不到这姑娘虽然是乡下女子,倒颇懂礼数。”看那姑娘似有离去之意,心想一旦失了机会,怕是要后悔终生。犹豫了一会,终于问道:“承蒙上次赠水之恩,请问姑娘贵姓?”其时男女之防甚严,初次见面便问女儿家的名姓,是极为无礼的行为。
罗玉轩大着胆子问了出来,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她生气掉头便走,又生怕她误以为自己是个登徒浪子,不禁又有几分后悔。不料那姑娘却大大方方在答道:“我姓周,叫周秀梅。”
这大大出乎罗玉轩的意料,又听得她竟将名字都告诉了自己,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因为只有未出阁的姑娘才会告诉陌生男人名字,这是民间的习俗和传统。他未想到一个村姑居然有这样一个清雅的名字。赞道:“很好的名字。”周秀梅瞟了他一眼,说道:“是我爹爹托村里的老秀才帮忙取的。”罗玉轩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不等周秀梅说话,便自我介绍道:“敝人姓罗,名玉轩,家住贤人村。”姑娘抿嘴一笑,说道:“我认得你,你便是寒香学堂的罗先生。”罗玉轩奇道:“周姑娘如何会识得在下。”姑娘道:“罗先生学问很好,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才子,我听人提起过。”
罗玉轩没想到自己还颇有几分声名,心中有几分得意,最难得的是周姑娘居然也听过他的才名,这令他增强了不少自信。
这时忽听一个稚嫩的童音叫道:“大姐,大姐,你在哪里,娘叫你有事呢?”周秀梅应了一声:“就来。”对罗玉轩道:“罗先生,我小弟叫我呢,我先走了。”罗玉轩道:“姑娘请。”周秀梅端了洗衣盆扭身走了。走了数步,回过头看了罗玉轩一眼,向他微微一笑。
罗玉轩神魂飘荡,看着周姑娘离去的身影,在原地怔怔站了多时。
回到家后,将访张子阳不遇的事情说了。心里只想着周秀梅,想着她的音容笑貌,竟忽然笑,忽而喜,忽而愁。一连数天,罗老太太看他神情奇怪,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担忧地问道:“儿子,你这是怎么了,着了魔了?”边说边用手来试他的额头,看看是否发烧。
罗玉轩道:“娘,我相中了一个姑娘?”他生性腼腆,即便对自己的母亲,说出这番话来也需要莫大的勇气。他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句,罗老太太惊奇地看了看他,愣了片刻,大笑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究竟是那家姑娘,叫你迷成这样,你早点跟娘说呀,还免得我托这个托那个的。”
罗玉轩道:“是太平村的,那户人家姓周,姑娘的名字叫周秀梅。”罗老太太道:“太平村的,怎么我没听说这周姓人家还有未出阁的姑娘,你是如何得知的?”罗玉轩道:“娘,其实几个月前我便见过她了。”接着便将两人相识的事告诉了罗老太。
罗老太道:“这么说来你俩倒有缘份。那周姑娘原来是郭大娘的侄女。前段我听人说她回娘家后,便病死了。没想到她竟这么可怜。”说着眼泪不禁流了下来。罗玉轩道:“娘,你别难过,郭大娘虽然孤苦,但最后叶落归根,也算是找到了归宿。”罗老太太道:“说得是,说得是。”抹了抹泪,说道:“玉轩,你确定周家的姑娘还未许人?”罗玉轩迟疑道:“看样子倒不像,不过也说不准。”
罗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道:“我还是先托人从侧面打听打听,要搞清弄准了,否则冒冒然去,万一人家已经许配人了,这不弄大笑话了。咱老罗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罗玉轩道:“就依你老说的。不过要快,时间拖久了,可不好。”罗老太太笑道:“之前娘催你多少次,你总是不慌不忙,现在为何急成这样子,那姑娘是不是长得很俏?”罗玉轩面上一红,说道:“娘,你怎么开起儿子的玩笑来了?”罗老太太笑道:“还害羞了,你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你的心性吗?”
第二天,罗老太太便早早起来,又雇了一头驴子,往太平村而去。罗玉轩琢磨着母亲的话,咀嚼着和周姑娘的对话,回想着那日的每个细节每个神情,心中只盼着她一直未有许人,但看她的年龄也差不多二十岁了吧,如果这个年纪还未许人,这是很少见的,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他胡思乱想着。
就如此想着盼着,喜着愁着,揣摩着,纠结着,一天快过去了,直到傍晚,罗老太太才骑着小毛驴一颠一颠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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