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如看到璇规到了房门之外,将头扭到一边,闭上双眼,装作熟睡的样子,这时青云外出,房中只有李相如一人。璇规走进房来,看到李相如左腿上了夹板,高搭于床沿之上。房中正药罐里正咕嘟嘟煎着药,满屋子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
她低声叫道:“二师兄,二师兄!”李相如仍装作睡着,不作应答。璇规觉得无趣,转了一圈,见李相如双眼闭着,鼻孔里发出鼾声,又叫了两声:“李相如,李相如。”李相如仍然鼻息如雷,璇规有几分生气,骂了句道:“懒猪。”李相如本来就对她有气,现下又听得璇规骂自己,再也忍耐不住,扭过头来说道:“我不是想赖在床上,我是腿断了走不了路,谁要你要这里多管闲事。”
璇规道:“哦,原来你装睡糊弄我,我来瞧你,你却不领情。就因为你,爷爷昨天骂了我一顿,他从来没对我这么凶过,你满意了?”
李相如“哼”了一声,并未作声。璇规又道:“那鸟儿本来就是你吓飞的,我又没冤枉你。”她提起那怪鸟,李相如心中“咯噔”了一下,想起昨晚那鸟重又出现,然后居然用尾马拖着自己在半空飞行多时,简直是不可思议。心想:“不知那鸟儿现在何处,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它,我要是像它一样,想飞就飞该有多好。”一时间想得出神。
璇规看他呆呆出神,也不和自己答言。心头有气,说道:“我和你说话,你也不回答,你哑巴了,真是没有家教!”李相如心头一酸,放高声音道:“是啊,我是没家教,我一个无父无母无亲人的野孩子。那像你这个大小姐,人人把你捧在手里,护着你,疼着你。你既然瞧我不起,来这干嘛?”璇规道:“你这么凶干嘛,别以为我喜欢来瞧你,要不是爷爷……?”她话说了半截,便停住了。李相如道:“那你还赖在这儿干嘛,快走啊!”他声嘶力竭地朝璇规大叫。
璇规小嘴一瘪,带着哭腔说道:“我才不稀罕来看你呢,李相如,我以后永远也不来看你。”边嚷边转身出门,头也不回跑着去了。刚跑出数丈,迎面又撞上了提着药包走来的青云,好在青云侧身一闪,便撞上了他手中的药包,药包掉落,里面的药散了一地。青云看到璇规一面跑一面抹眼泪,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璇规并未作答,头也不回地跑远了。青云知道她又使小性子,摇了摇头,弯腰拾掇散落一地的草药。
青云回到房中,对李相如道:“李师弟,又和璇规小师妹吵嘴了?她年纪比你小,又是女孩子,你要让着一点,别和她一般的见识。”李相如道:“师兄,她骂我懒,又骂我没家教,她根本看不起我。”
青云微微一笑,心想:“这些小毛孩子黄牙未褪,奶水未干,就成天闹别扭。璇规娇纵了点,相如这孩子自尊心又太强了点。”当下不再言语,自顾自帮李相如煎药。
自此,璇规果真十多天没来过,谷慕风也从未露过面,李相如也不在意,躺在床上不能走动,只得叫青云从藏书阁里找些书来,成天抱着书看,又将以前读过的四书五经找来看了一遍,将“诗三百”重又温习,武当山的藏书颇为丰富,青云识字不多,也不知道他喜欢看些什么书,便每次抱回来一大堆,任由李相如挑选,李相如来者不拒,都一本本挨着看完了,疲倦了便呼呼大睡。无聊时便呆呆看着窗外,外面柳树被风吹得迎风乱舞,几只麻雀在树枝间悠悠飞翔,丝毫没受到风儿的影响,李相如又想起那只奇形怪状的鸟儿,鸟儿的影子总是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他年纪幼小,正处于快速生长的时期,骨伤恢复得极快,二十天以后,便可以拄着拐杖用慢慢行走。这天,他觉得气闷,便拄着青云为他制作的双拐出了房门,到外面透透气。
出了门向西行数十丈,便是一个练武场。武当派的弟子遇到盛大的活动便在此练武场举行,按照武当的规矩,武当弟子每年两次在此较技,按习惯统称“武魁大会”,一次是在春节,称为春魁,一次在中秋节,称为秋魁,各支弟子通过比武较技来印证一年来武功的进退,交流习武心得,众弟子也可以借此机会相互了解和熟悉,武当众近几十年来响誉天下,因此到武当修玄、学武的门人共有数百人,平日里练功修道各司其职,各人修为及武功如何,便要靠一年两度的比武才会知晓。于是,在每年的两次武魁大会上都会有几个新人冒出,成为大众瞩目的焦点,也是武当发现人才、选拔后起之秀的大好时机。
这时距中秋的秋魁只有一个多月,各武当弟子为了在大会上一显身手,扬名露脸,赢得武当掌门及各观主持的青眼,人人都勤加苦练,不敢稍有懈怠。
李相如拄着拐杖站在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上,见到练武场上练剑的,练拳的,练掌的,练轻功的,十八班兵器应有尽有,呼喝声,兵器舞动发出的呼啸声,对练声响成一片,不绝于耳,李相如看了多时,只觉得每个人武功都有独到之处,武当果真不同凡响,看到精彩之处,只恨自己腿上有伤,否则也要到场中和众人练上一番。
便在这时,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了过来,李相如回头一看,见谷慕风和璇规嘻嘻哈哈地走了过来。谷慕风自李相如那天踢了自己,被师父罚站了两个时辰,对李相如尤为痛恨,因而李相如腿折养伤这段时间也未曾来探望过。此时三人陡然遇见,想避也来不及了,不由得都是一怔。
将近一个月不见,谷慕风身量又长高了一截,身着白色长衫,有一种英俊挺拔的感觉。璇规穿了一套淡红的裙子,正叽叽喳喳地和谷慕风说笑着。李相如叫道:“谷师兄,小师妹!”谷慕风淡淡地一笑,答道:“李师弟,你好,听说你腿弄伤了,好些没有?”李相如道:“好多了,都能走路了,谢谢谷师兄关心。”璇规却对李相如视而不见,对谷慕风道:“谷师兄,走吧,我们云那边玩!”说着拉着谷慕风的手径自往西边去了,从李相如身边经过时,她还故意“哼”了一声作出不屑的样子。
李相如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呆了一阵,觉得索然无味,也没心情再看练武,慢慢踱回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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