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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闻清耐心解释道:“只要力气足够大,踹得他一时起不了身,哪还有机会追上来?兴城那么多人,他想再找到我也没那么容易。”
    茫茫人海,对于两个萍水相逢的人来说,想再撞见第三次的几率能有多大?
    更何况对于这种不尊重女性的人,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行,刚才如果不是她率先出脚,现在倒在马路边上的可就是她了。
    司机师傅干笑了一声,“这也说不好,现在有些人无聊着呢。万一他记了车牌号……我倒不是怕他找我麻烦,就是觉得你一姑娘家出门在外……”
    闻清听着那司机絮叨了一堆,不动声色地笑了下,“记住也没事,您实话实说得了,反正我也不会在这待太久。”
    司机师傅再次露出一脸诧异的神情,然而闻清已经不打算多说,降了车窗玻璃吹起了风。
    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考虑好了,不管心里多么憎恶闻定山的所作所为,多么无法原谅他对母亲的冷淡,但那个男人是她父亲,她身上流着他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医院来电话时将他的情况说的很危险,她无论如何都该过来看一眼,否则就真和闻定山的冷血没什么两样了。
    但一旦确定他好转,她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踹了某个倒霉鬼的原因,闻清觉得今天的路况出奇地好,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楼下。
    她给闻定山的助手去了个电话问病房号,哪知道那人坚持要亲自下来帮她拿行李。
    ——
    来的人是闻定山的司机兼左右手,人人都喊他阿铭,闻清以前也见过他好几次。
    阿铭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瞟见她脚边半大不小的行李箱,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踟蹰良久,嗫嚅道:“清姐,闻叔这次病的挺严重的,你……”
    闻清看了他一眼。
    阿铭咬咬牙还是将话一口气说完,“你别和他吵,有什么还请稍微忍耐着点。”
    这话说的,就跟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闻清总算知道这小子下楼接她的目的了,不由在心里大大翻了个白眼,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我尽力吧。”
    阿铭显然被她不以为意的态度给噎了下,“他动手术时你都没在跟前,权当是——”
    “是什么?”
    阿铭自然也知道闻定山干的那些混账事,一时语塞,干脆闷头提了行李就往住院部走。
    闻清在原地沉默了几秒,这才抬脚跟了上去。
    ——
    电梯里依旧无人说话,阿铭始终目视前方没敢盯着这位大小姐看,虽然他嘴里喊她清姐,可闻清其实年纪比他还要小两岁,但闻清一直给人的感觉都很强势。说的好听是强势,难听点,大概可以用“彪悍”来形容。
    阿铭其实是有点怕她的。
    两人一路到了住院部四楼,还没走近就远远瞧见几个护士打扮的人匆匆忙忙跑进了一间病房。阿铭的脸色微微变了,回头冲她紧张道:“是闻叔!”
    闻清愣了下,眼睁睁看着阿铭快步跑了过去,她自己反而像是被定住了,半晌都动弹不得。
    这种场面她不是没见过,乔梦婕后期在医院治疗时,也是这样一群医生护士的往里跑。再后来、再后来主治医生就告诉她该有个心理准备……
    想到母亲,她刚刚泛起一丝涟漪的神色瞬间淡了些。
    闻清没进病房里,反而是站在门口倚靠着墙壁。里边乌泱泱挤满了一堆护士,隔着人群也依旧能清晰地听到闻定山的声音传出来,“你们护士长呢?我今天必须投诉这个人,这就是你们护士对待病人该有的态度?”
    闻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原来不是病情有变,而是有人又开始作了。
    只听到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传过来,“闻先生,廖医生说了你不能出院,你这样我们很为难的。”
    “为难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廖医生呢?让我自己和他说。”
    “闻先生你冷静点,廖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不行,我今天必须出院!阿铭你去替我办出院手续。”
    阿铭的声音也夹杂在里边,“闻叔!不是说好了事情我去办,你安心养病吗?”
    闻定山又说了什么闻清没听清,她只知道这人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他身上那股子资本家的味道根本没因为破产而变得柔和,到哪里都只会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而且听这声音,哪有之前阿铭说的那么严重?
    ——
    里边的闹剧还在继续,叽叽喳喳的声音搅的人脑袋疼,没过多久阿铭就重新从病房里跑了出来。
    闻清靠在墙壁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阿铭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清姐,公司里出了点事,这事情很严重,现在闻叔铁了心要自己去解决。你进去劝劝他,他现在还不能出院啊。”
    “我劝也没用。”
    这倒不是闻清在尤其欺骗阿铭,先不说她们父女俩现在的关系差到了极点,就是关系好的那几年,闻定山生意上的事也从来不会听她的。
    可阿铭坚持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来之前闻叔可是天天念叨你的。”
    “这么说,他身体很好啊。”闻清平静地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我走了。”
    “啊?”阿铭简直被她淡漠的态度给惊住了,“你——”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阿铭忽然一把抓住了闻清的胳膊。闻清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阿铭结巴道:“清姐,你还是进去劝劝吧。”
    闻清沉默了下,最后说:“这种时候谁劝也没用,你知道钱对他的诱惑有多大。”
    阿铭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嘴巴本就笨拙,面对闻清又有些怵,但还是固执地没放开手上的动作,“那你进去看看他。”
    闻清依旧紧拧眉心,站在原地没有动,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手心里全是汗。
    原来面对这个她信赖了二十六年的至亲,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冷漠。
    闻清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包里摸烟盒,阿铭像是也看出了什么,无声地将手松开了。
    闻清刚拿了支烟含在嘴里,烟忽然就被人给顺势抽走了。原本心底那阵烦躁感更强烈了,强烈到让她忍不住想骂人,“你特么有病——”
    “医院不能抽烟。”低沉的男音冷冷提醒她一句,而闻清盯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真是活见鬼了,闻清有点崩溃。
    虽然声音的主人带着口罩,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依据他的打扮判定对方是个医生,但这眼神她可一点也不陌生……可她和这个人品世界第一烂的烂人到底是怎样的猿粪啊!
    而且这第三次见面是不是也来的太快了点?
    ——
    廖敬清也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碰上这女人,看着她的表情由愠怒变成惊愕,他眼底的情绪越发深邃。再看了眼他身边的阿铭,他忽然觉得这事变得有意思了。
    闻清迎着那人的视线,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人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隔着口罩传来一声低低沉沉地哼笑,那声笑绝对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有点冷笑的意思。
    “这不让抽烟。”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语调看似温和,可闻清知道他是故意的。
    阿铭急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廖医生。”
    闻清亲眼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将那支女士香烟一点点折断了,断的渣都不剩只剩一堆烟丝,最后轻巧地被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整个过程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她的眼睛一秒钟。就好像此刻被他折断的不是那支细细长长的香烟,而是她本人一样。
    闻清甚至有种感觉,那男人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在向她传递一个意思——看我怎么收拾你。
    “廖医生。”阿铭却仿佛看到了救世主,迅速抛弃闻清投靠了敌方,连眼神都变得格外热切,“你快进去看看闻叔吧。”
    “有我在,放心。”廖敬清将手插回了白大褂口袋里,瞬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眉目间都如沐春风。
    阿铭急忙拉着他往里走,廖敬清状似无意的回头看了眼闻清,“对了,这位是?”
    阿铭这才想起来介绍,“哦,这是闻叔的女儿闻清。”
    “既然是家属,那就一起进来吧。”廖敬清那双细长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正好有些问题,我需要和闻小姐好好讨论一下。”
    这下闻清总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人前道貌岸然,人后一脸的卑鄙无耻。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医冠禽兽?
    第四章
    虽然刻意掩饰,可闻清还是注意到了那人走路时步子有些微微地不自然,估计是被她踹下车时伤到了脚?
    看样子,这人是真打算和她算算账了。
    闻清倒一点也不怕他报复,之前不确定他身份时可能还会稍有忌惮,现在知道他是医生就更没什么可怵的了。新安好歹也是兴城数一数二的私立医院,他还敢对病人家属怎么着不成?
    只是她原本并不打算进去见闻定山的,知道他现在身体状况不错,她更没有再继续和他相处下去的必要。
    但现在她要是走了,倒显得她有些怕那人……
    闻清正在迟疑,阿铭忽然又折了出来,一把拉起她的行李箱就往里走,“清姐你愣什么呢,快进来。廖医生不是说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闻清:“……”
    就这样,闻清莫名其妙地被阿铭给拽进了病房里。
    ——
    “闻先生今天状态很好啊。”廖敬清一句话就成功让病房里所有人都噤了声,包括之前一脸怒容的闻定山也难得安静下来。
    几个小护士也马上露出一脸得救的神情,“廖医生!”
    廖敬清冲她们微微颔首,眼底带笑,那副绅士儒雅的模样立刻逗得姑娘们心花怒放。
    闻清在后面看得直想竖中指。
    果然是只到处拈花惹草的货,这种败类到底是怎么混进医生这么神圣纯洁的队伍里的?
    廖敬清和闻定山说话时也是一副好言好语的样子,“既然状态这么好,心情也应该很好才对,怎么还和她们一群小姑娘生起气来了。”
    闻定山的视线原本一直胶着在闻清身上,这会儿也明显被顺了毛,“廖医生,我有要事必须出院,或者你签个字给我一天时间,我晚上肯定准时回来。”
    廖敬清和颜悦色地点点头,“有应酬?”
    “……”闻定山不说话了。
    廖敬清又道:“如果你能保证不喝酒,我就签这个字,我们之间达成一个协议,彼此信任怎么样?”
    闻清听得想笑。就闻定山的个性,廖敬清居然会相信他的保证?而且闻定山肯定会先答应下来再说。
    可令人意外地是,闻定山嘴唇动了动,最后叹气道:“廖医生,应酬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那我让你出去,不是明显和自己过不去?”廖敬清拉了把椅子往他病床边坐下,默了默,再开口时语态严肃,“闻先生,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年龄,如果再继续喝酒,下次进了手术室恐怕就很难再出来了。”
    闻定山瞪直了眼,半晌才嗫嚅道:“身体固然重要,可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