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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求药
    这时,李景霆啪*啪的拊掌道:“好一出英雄救美,情谊动天!棋公子,若说本殿对你之前的话存疑,那现在本殿可不得不信了。”
    辛夷浑身一抖。她惘惘的看向李景霆,一字一顿:“什么意思?”
    李景霆咧嘴笑了:“棋局之中,最忌动情。动情者就是傻子,迟早会输得头破血流。所以,刚才情急之下,公子舍身救佳人,可见已半步入情关。这样的人,谋略再出众……”
    李景霆泛起抹轻蔑的笑。他丝毫不在意二人的态度,便悠闲的推门离去。只在夜色中留下幽幽的一句。
    “这样的人……不足为惧……至于辛姑娘,因为棋公子对你另眼相待,本殿好歹给他个面子,便放你一命……”
    玉堂阁恢复了寂静。烛光映出地面上大滩的鲜血,宛如子规啼血,鲛人泣殇。
    辛夷脑海里回荡着李景霆的话,再低头看向江离时,她的眸色瞬间冷下来。
    仿佛所有的波澜和悸动都霎那凝滞。只剩下空洞的冷漠,带着深处隐隐的哀然,覆盖了辛夷整个眼翳。
    “只怕刚才也是公子的计谋罢。”辛夷面无表情的道,“救我一命,打消三殿下的猜疑。还可顺带换取我的好感。公子,不愧是,下得一手好棋。”
    江离的眸色深了深,他忍耐住已可见骨的伤势,勉强维持语调的平稳:“如果我说…那一瞬间,我的身子自己就动了……我只是要救你。你信么?”
    辛夷低下头,心头忽暖忽热,竟一时间回不上话来。
    她心底何尝不愿信。
    但她不敢信。笛吹的是梦魇,亲口说的话也在算计之中,伴君长夜也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步。没有人会再错第二次。
    何况她,已经以命为赌注,错了太不堪的第一次。
    辛夷沉默,忽地微微摇头,又沉默。她不愿直接回答江离,因为出口的话也似小刀,一把把扎在她心尖。
    “也好。”半晌,江离低低的道了声。他硬生生拔出胸口箭,又撕下自己的袍角,大概包扎了下,就强撑着站起来,“伤口无碍关键,皮肉而已。夜已深,不打扰辛府。告辞。”
    辛夷抿了抿唇,低着头道:“不管如何,今日你始终救我一命。你这么重的伤,撑着回去只怕半路要出意外。你且在辛府住下……”
    感受到江离的眉梢挑了挑,辛夷忙带了分慌乱的解释道:“你受邀来辛府为老太太解棋,辛府为你备间房也是应该。受伤的理由,料想公子应该编得过去。至于伤药,我帮你去寻。你只需安静养伤就好。”
    江离沉思了片刻,迟疑道:“辛姑娘可知,三殿下的箭镞有毒名血珊瑚。毒倒不顷刻致命,但可阻止伤口愈合,腐蚀血肉,慢慢折磨人。拖的时日长了,依然要命的……”
    “我自然知道。凭三殿下的心计,准备来杀我的箭又怎会普通。”辛夷略带嘲讽的笑了。
    上一世,连杀她都要借卢钊手,这一世,连密召她都会蒙上眼睛,李景霆又岂会是简单角色。
    但至少,他按常理出牌,比不按常理出牌,更好对付。
    “我这便去禀报祖母,立马为你准备房,明儿一大早我就寻解药去……血珊瑚是吧,我记下了。”辛夷淡淡的嘱咐了几句,就转身离去。背影没有一丝留恋,好似只是在公事公办。
    在她踏出门的瞬间,江离蓦地叫住了她:“辛夷!”
    辛夷浑身一颤,脚步凝滞,却没有回头。
    这是江离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得自然而从容,叫得辛夷心神大动。
    她忽地想起,辛夷是香木,江离也是香草。俱为《楚辞》中高洁芳物,如同一场草木良缘,聚如春梦散如烟,纵使能言亦枉然。
    江离叫了辛夷声后,就再不说话。辛夷能听见背后,他绵长的呼吸,还有晚风拂动他衫子的微响。
    半晌,辛夷喉咙动了动,依旧不发一言,就默默的推门离去。
    背后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晚风吹动窗楹下的木兰树,疏影横斜,清辉婆娑。
    辛府准了江离居房养伤,加之江离是圣上赐名的棋公子,又是老太太的座上宾。辛府对江离也是优渥,还请了郎中为他瞧伤。
    而辛夷自然按约定,大清早的就出门寻药去了。然而当她把血珊瑚的名字报给药房时,无一例外都被赶了出来。
    原来血珊瑚是三殿下独有的毒。辛夷寻血珊瑚的解药,明显是得罪了三殿下。谁又愿意为了个五品官门的庶女,和三皇子作对。
    所以,当辛夷迫于无奈来到京郊时,她才感叹长安太小,不想见的人转身又会碰到。
    面前一栋医馆,“春风堂”牌匾依旧,门里打盹儿的小厮依旧,不同的是堂内熏香似乎换了,不是杜若,而是市井廉价的辛夷香。
    “辛姑娘,久违。”帘子还没掀起,就传来柳禛的声音。辛夷微叹了口气,挑帘而入。
    后堂宽敞明亮的竹木楼中,柳禛依然盘膝坐在中央,面前摆了副棋局,黑白子稀稀零零。
    “小女子见过伏龙先生。今日冒昧前来,是来寻味解药。毒名血珊瑚,望先生不吝赐教。”辛夷中规中矩的俯身一福。
    柳禛指尖玩弄着棋子,眼皮都没抬一下:“解药是有。不过诊金,姑娘预备如何算?”
    辛夷先是一喜,接着就头一大。春风堂愿意卖药,自然是喜。然而若柳禛又要她对弈充诊金,她可真应付不了了。
    辛夷在原地踌躇,柳禛又悠悠开口:“今日禛不与姑娘对棋,只想让姑娘帮禛看一棋。无论好坏,权作闲趣。姑娘意下如何?”
    辛夷长舒了口气。只是看看棋,倒无妨。她虽不懂棋,但到时摆出姿态,大概扯几句,也能蒙过去。
    “甚好。小女子冒昧了。”辛夷上前几步,瞧向棋局。白子落了一大片,黑子稀稀寥寥,却始终不输。
    “姑娘以为,此局如何?”柳禛泛起一抹笑意。
    辛夷沉思片刻,凝神道:“此局倒是古怪。白子看似占尽上风,却始终难赢。黑子险境重重,却始终留有生机。谁输谁赢,难说,难说……”
    “难说?”柳禛笑意愈浓,“那我若告诉你,白子为李,黑子为常。姑娘又以为如何?”
    柳禛说得轻巧,辛夷却是心头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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