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
有些事连傅司都已经忘却。比如,在他大学毕业典礼前一个晚上做的一个梦。
这个梦奇奇怪怪,以至于傅司第二天早起便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一股莫名出现的情感在心中流淌。
梦里只有一个声音,听不清,他却可以清晰地理解。他认不出说话人的性别年龄口音,甚至是语种,而能感受到迟疑。
它在表达一个美好的愿望,说白华能够与他永远在一起,只不过要代价,如果对方不愿意,他或许不能再拥有下一世。
傅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声音犹豫着还想问第二次,他干脆利落地醒来。
醒来后,心脏强力地跳着,白猫安稳地睡在他身侧。傅司心里出现了一种自父母过世后,最强烈的激流。而后,随着他的意识慢慢清醒,激流逐渐缓和,最后悄然融进清晨的空气中。
“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窗外传来鸟鸣,天亮了。
第19章
地震、海啸、大型战争,千禧年早已成为废墟里的过去,教科书中的神秘时代。当战争打到不知道第几十场,地球终于撑不住了。
本来研究武器的统统转为研究方舟,终于在地球彻底崩溃前将剩下的那点儿生命全数撤离。在漫长的方舟旅行中,生殖隔离逐渐减弱,即将抵达新的宜居星球时,原地球上的物种已经完成了数次洗牌。
这座宜居星球山清水秀,风景秀美不亚于地球,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其上也有生命存在,而且是发展过一定文明的。
那怎么办?方舟首脑冥思苦想,最后简单粗暴地决定和他们谈谈。怎么谈?他带着洁白手套的手轻抚过方舟中枢上,那被锁在层层防护下的小巧红按钮。
原住民们都惊呆了,见过无耻的,这么无耻的见过吗?!对此,首脑只是冷酷地表示我们能源也快用完了,眼瞧着即将成为茫茫宇宙里一颗星星,走投无路了才来求助你们啊。放心,我们拿了东西就走。
原住民不是蠢货,当然不可能信他的鬼话。星际战争一触即发,星球战斗力不如方舟,外面想方设法地谈判争取时间,内部举全球之力造武器。意思是你来呀,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鱼死网破的日子在紧张气氛中不断逼近,就在星球原住民全民皆兵准备捍卫领土时,这座极为庞大的方舟……它掉头就跑了。
银发的首脑笑容甜得像朵花:“谢谢星际兄弟们的支援哈,我们家乡的情况缓和了很多。那么就不叨扰了,我们这就返航!以后欢迎贵星也来我们家乡看看!”
而且跑得飞快,仅过了半个小时,星球便再也巡查不到方舟的踪影。
可见他们说的能源不足,真的是句鬼话……
方舟在宇宙中航行,船上的人换了几代,终于回到地球。
废土中开出一朵朵白色小花,证实了这片土地生命力的顽强。遗失的灵魂守护着剩余人类在残破的遗迹中建起崭新文明。
傅司睁开眼睛。
他机械性地起床,叠被,换衣服,然后走下楼放在餐桌前。
喝下一口冰牛奶,他才真正从睡梦中找回自己清醒的意识。
傅司的父亲从报纸中抬起头来:“困成这样,怎么了,阿司?”
用力眨眼,过长的眼睫毛因此微微颤动。傅司有些迟疑地说:“今天总觉得……和平常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样子三十出头,系着围裙的成熟女性用隔热手套端着一盘西多士,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她放在餐桌中间,对傅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带些许狡黠:“今天是阿司第一天上高中的日子啊。”
他父亲“啊”了一声。
“什么?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吧!”
“怎么可能,我是开玩笑,开玩笑的……”
父母拌嘴,傅司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口早餐,安静地旁观。
时钟的分钟已经划过表盘一半,傅司的父母的对话突然停下,反而一起攻向傅司。
“阿司,你要迟到了!”
傅司点头,喉结一动,喝完了杯里的牛奶。
他抓起书包,父母送他到门口。母亲焦急地催促他快一点:“开学第一天,可不要迟到。”
傅司的父亲说:“来得及,我们有……”
话音未落,傅司的头顶冒出了一对耳朵。与猫相似却不同,在耳尖处还多出了一撮深棕色的猫。
“——猞猁的血统……”
他看着儿子留下一句平淡的“再见”,然后飞身跃上屋顶,走远了。
“老婆,”他愣愣地说,“你能上屋顶吗?”
傅司的母亲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他的肩膀。
一路飞檐走壁,到学校时,校门口聚集着不少学校没有进入校园。看来不用翻墙了,傅司松了口气。
刚结束剧烈运动,他的呼吸还是很稳。他身边的一个小胖子惊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脸上蛇鳞被挤得若隐若现。
他看傅司背影,只注意到那条明显粗尾巴,还纳闷了这条尾巴的长度。
胖子上前自来熟地拦住傅司:“兄弟,你也新生?”
“嗯。”
“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啊。小浣熊的尾巴也有这么……”
他比傅司矮了将近一头,视线从脖子向上走。一个“短”字险些出口,他及时看清了傅司的耳朵,尤其是顶上显眼的那两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