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特没做错什么。
不,他错在与魔鬼做了交易。
更让人痛苦的是,这种痛苦是赛特自找的,他一开始也许不甘心放手,现在却变成了无权放手。
他的痛苦灵魂攥在魔鬼手中。
或许这就是赛特憎恶该隐的原因。
“不提这种事情好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嘛。”彼列鼓起嘴,“跟我说说红海。红海是不是比天堂好玩多了?”
亚伯知道他这话有道理,轻抚前额,将注意力转开:“《街角》挺好玩的。”
“我知道《街角》,好玩的!”彼列积极道,但语气立刻变得惨然,“可红海和远地的网络不通,单机玩很没意思。”
“你玩过最后一章吗?”亚伯问他,“我们上次打到倒数第二章 突然停电了。”
“最后一章太特殊了,不能剧透,”彼列摇头晃脑,“我是一个有道德的魔鬼。”
亚伯啧了一声。
有道德?
“哎,说到街角,我真不明白,红海的技术怎么能发展得这么快,”彼列拖长了声音,“人类的灵魂在红海都变懒了,离了技术要死要活,逼得远地也大搞技术革新。等我睡醒,说不定又有一堆新事情报上来。”
“总要跟上变化的。”亚伯笑道。
平原上吹起了微弱的风。
风声渐起,吹出呜呜的响动。
天幕透出一丝微光。
亚伯就要醒了。
吊床消失,平原溶解。他们漫步在光秃秃的空地上,举目尽是苍凉——也是繁荣的先兆。
“你打算在红海久留吗?”彼列问。
亚伯微微点头:“未尝不可。”
“那我先祝你们如愿以偿!”
天使颔首致谢。
“你也别忘了,亚伯,”彼列挥挥手,“你不记得过去,但该隐只有过去。想让他向前看,还需要你们一起努力。”
“一定的。”
天光如刃,切入世间。
亚伯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彼列眼前。
风猎猎地刮。
梦境更加空旷了。
彼列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天幕合拢,黑暗再临,恢弘宫殿拔地而起。魔鬼向后一坐,倒进冰冷的黑色王座,懒洋洋地翘起腿:“我喜欢他。”
漆黑的立柱后面绕出一个人影,向他走来:“多谢你,彼列。”
“我喜欢他。”彼列重复道,“我非常、非常喜欢他。”
“他来自天堂。”对方回道。
“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来远地的都是些什么垃圾。”彼列泄气地捂住脸,“祝你不幸,该隐!”
“有天使在,魔鬼的诅咒不会生效。”该隐语气很愉快——甚至有点有恃无恐。
彼列顿时愤恨起来:“可他忘了你!瞧着吧,你那些珍贵的回忆对他而言一无是处。”
“反正他也不希望我惦念过去。”该隐放轻了声音,“我全听见了。”
“没有原则的家伙!”彼列骂道。
该隐一笑:“原则是什么?”
魔鬼被他气得哽住:“堂堂的初代人类,竟然在爱情面前变成一条乖顺的狗——”
“他喜欢就好。”
“是——”么。
魔鬼的话只说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卡在了喉咙里。
一柄巨斧当着他的面劈头砍下,险些砍穿他的胸腔。
行凶者的斧头堪堪停在魔鬼的胸前:“第一,不能恐吓亚伯;第二,我的速度比你快得多。”
“你疯了是不是?!”魔鬼的心脏砰砰直跳,“要砍怎么不刚才出来的时候立刻动手?!”
“我得先向你致谢,肯定你的付出。”该隐收了斧子,语气谦卑而恭顺。
彼列感动于他的知恩图报,但还是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声:“滚,滚出我的地盘!”
“以后也许还会前来拜访。”
“让你的主人来找我,不然我一定把你切了炖汤!”
“第一代人类降生的时候,对于怎么践行‘归于尘土’还有分歧。因为没有病痛,前几代人类活得都很长,不过因为人数的增加速度太快,最后我们决定给寿命设定一道界限。
“可这条界线为后世的人类设定,前几代人类并不受限制。幸运如赛特,避开了人生中大大小小的灾祸,留存至今;不幸如该隐,亡故重生,循环往复,永恒地追逐、永恒地渴求。”
拉结尔不用翻书都记得——这是他亲笔写下的文字。
但现在要更新了。
“亚伯短期内不会回来了。”弥赛亚将亚伯递交的申请信放到拉结尔面前。
拉结尔翻开信函,逐字看过去,剔透的瞳孔显出释然的轻松感:“我们尊重他的选择。”
他说着,打开自己的记录册,又补了一句:“只希望该隐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送你一个东西。”弥赛亚抬起手来,搓搓指尖,从空气里揉出一片青烟。
青烟从他的指尖飘进半空,落在拉结尔的书页里。
那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七八岁光景,谦卑地跪倒在地,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清香。
“歌斐木?”拉结尔吸吸鼻子,惊异道,“红海还有歌斐木?”
“是彼列送过去的,只有这么一小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