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瑾蒙了:“这——”
“这朝堂的天要变了,王爷心里也清楚,没人能独善其身。”江晓寒说:“这天下需要一个明君,然殿下年幼,王爷一人之力毕竟单薄……臣愿为殿下披荆斩棘。”
宁怀瑾很快回过神来,他咬着唇思索了片刻,才勉为其难地开口道:“谢家的事,我确实也很遗憾。我只能答应大人,将人收留在府中。至于旁的……我只是一介闲散王爷,再多的也无能为力了。”
宁怀瑾会答应他,是江晓寒从来时便知道的。宁怀瑾前些年封王之前也曾在边疆历练过,与谢家军有过交情,这交情虽不深,但换一个举手之劳还是使得。
江晓寒不能将谢珏和江凌留在自己身边——明日天一亮,朝堂之上便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宁宗源的坦白是有条件的,江晓寒得站在宁煜身边,替宁衍将现在这个污浊的朝堂梳理得干干净净。何况,有他和宁宗源在,宁衍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帝王,谢珏想要在谢家军站稳脚跟,免谢家再受帝王猜忌之苦,就必须要从宁衍下手。
宁宗源怕宁怀瑾知道了他的心意后对宁衍有所图谋,想让他俩先一步养出情分来,反而便宜了江晓寒。宁怀瑾的身份注定他只能在之后辅佐宁衍,却不能在现如今的朝堂上为宁衍做事。江晓寒补平了这个缺,或许还能换出一些宁怀瑾的感激之情。
宁怀瑾为人豁达温和,有他一句话在,江晓寒的退路便算有了安置之地。
江晓寒来的时候算是拖家带口,出门时却只剩下了一个人。老管家怕他天黑回去看不清路,还替他换了一盏新的灯笼。
王府门前的青石台阶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霜,一脚踏下去便如蛛网一般丝丝裂开。
乌云层层堆积,残月被困在云层拢成的圈内,月光被周遭的乌云尽数吞噬,抬头看去,只能看见昏暗的光圈。
是要下雪了。
第102章
从昆仑到中原,颜清上一次走了三个月,这一次只走了十天。
秦九客栈是兴元府最大的客栈,每日往来打尖住店的客人不计其数,大堂内大小三十张桌子,向来都是满的。
客栈足有三层半,一楼是大堂,二楼雅间,三楼和阁楼则是客房。北方一过了十月,天便彻底冷了下来,大堂四角皆支着半人高的火盆,门口也早缝上了厚实的门帘子,外头北风呼啸,屋里的酒香被热气一熏更是醉人。
景湛从楼上下来,正巧有一伙行脚商人进门,棉布帘子一拉开风呼呼地往里灌。景湛冻得缩了缩脖子,将身上的厚实夹袄裹得更紧实了些。
他手里拿着几块散碎银子,往账房台子那去了。
掌柜的正在柜台后头算账,见他穿的是上等的料子,便也未敢轻视,客客气气地请教道:“小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景湛将手中的碎银子丢上台面:“捡你们拿手的好菜做几道,我拿上楼。”
掌柜的忙将银子收起来,景湛又想起了什么:“不要牛肉,做鱼的话不要黑鱼,野味不吃,狗肉也不要。”
“哟。”掌柜的笑了:“小公子可是够挑剔的,只是这就遗憾了,我家的酱牛肉可是兴元城一绝。”
“家里规矩大。”景湛说:“多谢掌柜的好意了,随便安排些家常可口的就是。”
说话间,后头新进来的几个行脚商人已经点好了菜,就坐在离景湛不远的一张桌子上。
为首的男人生着一脸络腮胡,唉声叹气地倒了杯酒,一口闷了:“现在生意真是难做。”
“以往年关底下都正是好做生意的时候,外头来的什么新鲜物件,进了京城都能翻两番。”络腮胡愁眉苦脸地说:“各家的公子小姐都会出来逛逛,各府也要开始年节采买。你看今年呢,这货都要压到手里去了。”
景湛听他言语间提到了京城,便留了个心眼,则了个离柜台近的桌子坐了,听着他们闲聊。
络腮胡旁边的高瘦男人给他的酒杯满上,规劝道:“最不济也就是这几个月了,大哥忍忍吧。”
“我看不见得。”另一个略显年轻的男人摇了摇头:“京城现在乱的很,没看连庄家的票号都已经不收当品了吗。”
他说着略微压低了声音:“庄家可是皇商,连他们都夹着尾巴做人,更别提咱们了。”
景湛讲这些话尽数收入耳中,他垂下眼,随意地抹了一把桌面。
这些日子他跟颜清一路行来,听见不少关于京城的消息。甚至越临近京城,听到的传闻就越多。
颜清也曾经拿着江晓寒的玉佩去过庄家的票号当铺,庄家的掌柜的虽说见了江晓寒的信物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他们,但问起京城的事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从十天之前,京中的票号就再未往外传过消息。
可能是见颜清手中拿着江晓寒的信物,那票号觉得什么消息也没说出来,心里过意不去,现巴巴得找了他们城中的大掌柜。可惜大掌柜知道的也不多,只说三殿下宁铮在京中已经被封了王,不知是陛下有补偿之心还是什么别的,将安庆府那块地方封给了宁铮做封地。连年都没留着过,催着就将宁铮送到了安庆府。
算算时日,那差不多是江大人刚回京城不久,时间上正好对的上。
安庆府从前是贺留云管辖的地界,颜清隐约记得当初江晓寒在平江杀贺留云时,便将那生祠按在了宁铮头上,也不知跟这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