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听得我不禁胆寒,我停止了口诀的念诵,看着一竹道长道:“道长,这动静也太大了,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会。”一竹道长说:“咱们是知道这里面有个厉鬼,所以厉鬼呼唤喊叫,咱们都能听见,其实是无声的,三魂之力干扰了听觉而已。对于不知情的人,什么也听不见。”
“那我还继续念?”
一竹道长说:“念吧,念到他服气为止。”
“别,别念了……”
太白星的声音传了出来,声若游丝,听上去像是个快有濒危的病人。
一竹道长一笑,道:“太白星,你服了?”
“老子不是,我,我服了。”
“心服还是口服?”
“口服心也服。”
“还骂人不骂了?”
“不骂了。”太白星乖得像只猫。
一竹道长满意地说:“以后你就有主人了,主人便是陈铮陈归尘。这是你造下的孽!你服不服?”
“服气,服气!”
一竹道长说:“铮子,你讲句话。”
我嚅嗫了一下,然后道:“太白星,我是陈铮!”
“唉……”太白星在葫芦里发出了一声长叹:“我有眼下之报,也不冤枉啊。要不是杨柳的食人蚁破坏了锁镇,我的魂魄现在还在金牢巨坑中困着呢,我出来以后,却恩将仇报,附身在杨柳身上,结果被你们收服,关进这葫芦里,受业火焚烧之苦,报应!报应啊!”
“知道便好!”一竹道长道:“以后跟着陈铮,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奉劝你别再生出什么异心,别再玩弄什么花招。刚才陈铮的血滴进了葫芦里,已经在你的魂魄上打上了印记,这青木葫芦上的血符,也是用陈铮的血和陈铮的手指头画出来的,你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陈铮又会血符业火的口诀,只要你不老实,能给你念一万遍!实话告诉你,这业火烧不死你,不会让你魂飞魄散,但是这业火就是折磨你的!让你生不如死!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知道了。”太白星道:“无需多数。”
一竹道长对我说道:“铮子,现在打开葫芦盖子,放他出来。”
“啊?”我迟疑了一下:“真要放出来?”
“放出来吧。”一竹道长说:“他已经被牢牢拴在这葫芦里了,只要他不听话,或者想跑,你按着葫芦上的血符,喊一声收!他就又进去了。你念那口诀,就会有业火烧他。”
我大喜道:“如此最好!”
于是我拧开了葫芦盖子,喊道:“太白星,请出来一见。”
一阵烟雾蒸腾而起,缓缓从葫芦中飘了出来,然后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正是太白星!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太白星,跟之前的太白星完全不同,当时是何等的趾高气扬,现在却是无比的颓唐落魄。只是那一双眼睛,还散发出灰白色的狠戾光芒,贼亮贼亮,四处乱瞟。
“贼心不死啊太白星。”一竹道长冷笑道:“你乱看什么?想跑?跑一个试试?”
“呵呵,不敢,不敢。”太白星连忙赔笑着道:“我是想看看这里是哪里,周围都有些什么人。别无他想。”
“这样就好!”一竹道长喝道:“还不快快拜见你的主人?!”
太白星转向我,身子在空中盈盈一拜,道:“见过主人,但凭主人吩咐。”
“不敢当。”我说:“只要你一心向善,不再为恶,我们做朋友也未尝不可。”
“是,主人说的是。”太白星老老实实道:“以后就全听主人安排了。”
一竹道长说:“以后遇见什么恶鬼、厉祟,把太白星放出来收拾它们就行了。现在,回去吧。”
太白星还在徘徊,一竹道长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即会意,手指头按着葫芦上的血符,喝了声:“收!”
只觉得一股风陡然从葫芦中吹出来,呼啸着裹住了太白星,转瞬间又回到了葫芦中!
果然是好灵验!
我拧上了葫芦盖,朝一竹道长笑道:“多谢道长了!”说罢,又看看曾子仲道:“多谢舅爷!”
一竹道长说:“以后,这太白星如果敢对你动手,你又没拿葫芦在手,只要用血就行。用血一触其身,便能将他锁住不能动。”
“晚辈知道了。”我说:“那要是他附我的身呢?”
“他不会附你的身的,他受不了你身上的血气。”一竹道长说。
“那就好。”我道:“那会不会附别人的身?”
“那也无妨,还是一个收字。”一竹道长说:“这血镇符就这一点好处,在一只鬼祟上打了印记,他到灰飞烟灭时都脱身不了。”
曾子仲道:“老牛鼻子,别光说好的,这血镇符,有没有什么坏处,也给铮子讲讲。”
“嗯。”一竹道长沉吟道:“要说坏处,有一点,你的血被太白星给沾了,鬼本身是没有血气的,有了血气,就可能会衍生出别的事情,如果他的道行足够强大,会反过来夺占你的血元,届时,你便会有血脉枯竭而亡的危险!”
我大吃一惊:“啊?那要怎样防范?”
“这只是可能性罢了。”一竹道长说:“你也不用担心,一般来说,鬼不可能达到那种高深的道行的。能做到夺取锁镇人本身血元的鬼祟,至少是十大阴帅级别!”
我愣了一下:“十大阴帅?”
“对。”一竹道长说:“十大阴帅,乃是鬼王、日游、夜游、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这都是幽冥界赫赫有名的鬼帅骁将!”
第五十九章 十大阴帅
十大阴帅,全都是传说中的鬼帅,至于到底存不存在,只有死人才知道。
我是没有遇见过的。
所谓鬼王,并非是说幽冥界的万鬼之王,更不是十殿阎王,而是与牛头、马面相互为伍的鬼中将领,大鬼王有数十个,小鬼王则成百上千,御下小鬼或三五成群,或者数以百计,其在幽冥界的职位作用是主管一个地方的考弊司,类似幽冥界的“片警”。也就是说,人死了之后,会先被压到鬼王那里报到,鬼王审问这报到的鬼魂,看看活着的时候,有没有干过什么坏事,或者干过什么好事,都记下来,然后往上禀报,最终决定这个鬼魂的来世的投胎是好是坏。
日游,又称日游神,是可以在白天出现在人间的凶鬼,四处巡逻,稽查人间是非,专门找坏人的麻烦,如果说哪个人在白天干坏事,结果突然横死,或者暴尸街头,就很有可能是倒霉催的,遇上了日游神。
夜游,即夜游神,正好与日游神相对,日游在白天巡逻,夜游则是在夜间巡逻。他们最早是出没于南方荒野中的一组十六只鬼,专门为上古轩辕黄帝负责夜间的治安。后来便成为专一在黑夜稽查人间是非的凶鬼,谁遇上谁倒霉。
无常鬼,分作黑无常、白无常,出没于人世间和幽冥界之间,是专门接引经过鬼王考弊之后的死者鬼魂,到幽冥界里报到的鬼差,类似古代押送流放的犯人到流放地的官差。而且传说中,白无常是喜鬼,黑无常是恶鬼,也就是说,由白无常负责接引的死者鬼魂,都是被鬼王评定为生前是善者,下辈子要投胎转世享福去的人。而被黑无常接近的鬼魂,都是被鬼王评定为生前是恶者,死后要下地狱去的。
牛头和马面,为幽冥界中的看管、巡逻鬼帅,凡是死了的人,经过鬼王的考弊,属于生前穷凶极恶的人,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接受各种折磨的鬼魂,被黑白无常押送到地狱之后,就由牛头和马面负责看守,谁敢跑就打谁,弄得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所以这牛头和马面,类似于人世间的监狱长。当然,牛头马面还负责幽冥界鬼魂投胎转世时候的秩序,一个一个排好队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插队的挨打,不喝孟婆汤的挨打。
豹尾和鸟嘴、鱼鳃、黄蜂又被合称为“四灵阴帅”,豹尾负责缉拿管辖走兽死后的魂魄,鸟嘴负责缉拿管辖飞禽死后的魂魄,鱼鳃负责缉拿管辖水中生物死后的魂魄,黄蜂负责缉拿管辖各种昆虫飞蛾死后的魂魄。比如说哪个人这辈子作恶太多,下辈子罚做狗,那来世就归豹尾管辖了;又比如说哪一只鹰啄伤了小孩子,那死了以后就会被鸟嘴惩罚,下辈子做兔子去……
正是这十大阴帅,才保证了幽冥界在安定、稳定的秩序中,有条不紊的运转。
在幽冥界,十大阴帅的地位应当属于中层管理者,与其平级的鬼官还有“城隍”、“土地”等,比起高一级别的还有判官,最高级别的便是五岳大帝和十殿阎王了。
虽然级别不高,但是这十大阴帅可全都是要直接跟各种冤魂厉鬼做正面接触甚至是斗争的,所以本事都不低。
试想一下,黑白无常要是本事不高的话,抓个恶鬼押送地狱的时候,这恶鬼要是当场反抗,妨碍公务人员执行公务怎么办?打啊!打不过不就让鬼跑了吗?所以黑白无常很厉害。
牛头马面就更不用说了,幽冥界的监狱长,哪个鬼犯不服?
所以,十大阴帅的本事都还是很厉害的。
人世间的修道者,本事再高,道行再深,打鬼除祟不在话下,可是人很少听说过,哪个修道者敢跟十大阴帅作对,能从黑白无常手里抢犯人,敢去牛头马面那里劫狱。
一竹道长说如果太白星哪一天的道行变得跟十大阴帅那么高了,才可能会对我造成威胁,但这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的。
十大阴帅其实也是普通人死了之后才被封的,他们的本事之所以高,是因为得了十殿阎王的法力封持。就好比世上的特警、特种兵厉害,那是经过长期的训练,还给配备了各种武器,所以才厉害的。
太白星可能得到阎王的册封吗?
当然不可能,他连我的葫芦都出不去。
所以一竹道长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把青木葫芦别在了腰上,我又问六叔陈弘义要了个皮囊,他装酒用的皮囊,以后就用这皮囊盛放德叔之前配置的药酒了。这也算是对德叔的一种纪念吧!
到此,杨柳和太白星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陈弘义弄了些饭菜酒水过来,大家坐在一起,吃了个宵夜。
席间,古朔月仍旧是一人独处在角落中,也不说话,也不过来相聚。
曾子仲看见我频频去探看古朔月,便笑道:“铮子,别看了,他不会过来的。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曾立中道:“朔月是个可怜人啊,七八岁的时候吧,进山打猎,被当时修炼南洋邪术的万籁寂遇上,万籁寂把自己体内的恶念给转移到了古朔月身上,朔月就变了,古望月出生的时候,朔月就死了,魂魄又跟望月的魂魄抢占一个人身体,后来要不是元方哥的感化,唉……”
曾立中也说不下去了,叹一口气,把话头打住。
我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朝着古朔月走去。
“哎!”曾立中叫道:“归尘兄,你干嘛去?别惹他!他不喜欢跟人说话!”
“让他去吧!”曾子仲道:“人都好奇,哈哈!”
我走到古朔月跟前,古朔月仍旧是一动不动,就像是真的变成了一具雕像,也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
我略有些尴尬,但话总还是要说吧,我小声的喊了句:“朔月前辈。”
“晚辈。”
古朔月硬生生的回了这么一句,音调怪怪的,目光却是连看我一眼都没有看。
我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弟弟古望月是元方义兄的徒弟,按照辈分来说,他也比元方义兄低一辈儿,我跟元方义兄是同辈,那么他比我也低一辈,所以我喊了声前辈,他回了句晚辈,是要纠正我。
我说:“论资历我比您浅的多,名义上您却是晚辈,这不合适,不如我们都不以辈分相称,而以年龄分大小,你是兄长,我是兄弟。您没有入我义兄的门中,所以这也不算坏了规矩。”
古朔月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
他的脸斜向上仰着,目光似乎是在盯着夜空中的月亮,连眨都不眨。
我又说:“您是在看月亮吗?”
人家依旧没有搭理我。
我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道:“我明白您的心思,您是想您的亲弟弟古望月了吧?”
如果说亲人,古朔月在这世上的亲人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古望月。
他这么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的月亮,不是在思念自己的弟弟,又是在思念谁?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啊。”我叹息了一声,说:“苏轼当年思念自己的弟弟苏辙,所以写下了这千古名句。古往今来人的感情都是一样的,我能理解你,因为我现在也挺思念我义兄元方的。”
“滚!”
古朔月突然扭过头来,朝我厉喝一声!
他的眼睛终于看向我了,只是那目光,冷的、锋利的却像是两把尖刀,毫无阻碍的恶狠狠的刺进了我的眼中!
那一刻,我的瞳孔都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