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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六章 失控的感觉,忽视的力量
    雕梁画栋的宅院里,宠爱的小妾抹着泪在哭诉,张俊的脸色一片阴沉。
    就在今天,大理寺审结运河兵痞欺压百姓,冲撞驸马一案。
    原本指望着御史言官施压徐还,能为妹夫和部属争取一线生机。
    谁曾想,文澜阁一番犀利抨击,百姓们再一闹腾,御史们全蔫了。
    民意沸腾,大理寺也不敢惹祸上身,判处死罪,对上下都有交代。
    长期欺压敲诈百姓或许罪不至死,但向驸马拔刀放箭,行刺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两罪并罚,死罪没商量。
    未免夜长梦多,刑部审核通过之后,立即执行。
    二十多个断了手脚的兵痞在临安闹市被处决,观刑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拍手称快。
    那首打油诗更是脍炙人口,全城传唱,那句将军姑息养奸,让张俊颜面尽失,名声狼藉。
    张俊因此恼怒异常,偏生小妾不断哭闹,让他越发烦躁。
    “闭嘴!”
    张俊怒喝一声,不理会受惊打颤的小妾,转身便走,紧握的拳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落到今日地步,是拜谁所赐?
    此仇不报非君子!
    ……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秦桧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御史们这般闹腾,多少有他推波助澜的成分,毕竟他是当朝平章事,也曾担任御史中丞。
    虽说明知皇帝希望息事宁人,但赵构还是有意借言官给徐还施压,制造麻烦,也有试探意图。
    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御史们险些被唾沫星子淹死。
    文澜阁!
    秦桧觉得自己有些忽略了这股重要力量,原以为西湖孤山上,是一群老学究、书生学子吟诗作赋,舞文弄墨。
    直到这一遭,认真审视,才发现文澜阁已经超越皇家书阁,成为大宋首屈一指的藏书阁。
    书对于学子的吸引力不言而喻,藏书量某种程度上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书香门第的说法多少与此有关。
    而西泠诗社在临安,乃至江南之地,都十分有名,聚集了不少名仕大家,慕名而来者不在少数。
    此举是徐还有意而为之吗?
    据说修建文澜阁是徐还的意思,但发展到今日规模,应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吧?
    秦桧不相信有人可谓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但不得不说,这群人在关键时刻,作用不小。
    听闻文澜讲堂辩论到最激烈的时候,很多书生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周烨撕碎,御史言官在士林中的声望一落千丈。
    使得这支寄予厚望的力量偃旗息鼓,周烨狼狈不堪,若非脸皮足够厚,早就羞愤自杀了。
    经此一役,其他言官难免畏惧,从此之后,恐怕再也不敢轻易弹劾攻讦徐还。
    看似徐还陷入旋涡,沾了一身脏水,貌似丢掉了所有的官职,但实际上也获得了莫大的好处。
    毕竟罢官只是暂时的,以其秦国公、辅国大将军的身份,重新起复只是时间问题,尤其是前线发生战事时。
    不,决不能让徐还再回来前线。
    好不容易将猛虎关回笼子里,岂能再放虎归山?
    言官们这条路不行,只能另辟蹊径了。
    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今日那些兵痞被斩首,还有那首流传的打油诗,张俊颜面尽失,处境不堪。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想必他不会善罢甘休吧?
    秦桧暗自冷笑,往后应该有合作的基础,这很重要。
    毕竟,张俊是捧日军指挥使,临安城防将领,在关键时刻能发挥巨大作用。
    还有,事情闹腾这么大,皇宫里的官家难道就完全无动于衷吗?
    ……
    临安城里,近几日风波不断,赵构一直在冷眼旁观。
    失控!
    这是赵构最大的感受,明明在朝堂上已经惩戒过徐还,息事宁人,但言官们依旧不依不饶,闹出了很大动静。
    居然有伏阙请命的打算,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添堵吗?
    徐还乃是刚刚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威望甚高之人,倘若因此受罚,军中将士会怎么看?
    危亡之际,无论如何都不敢寒了功臣将士之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但若置之不理,岂非显得自己这个皇帝不纳谏?不秉公持重,还有纵容妹夫之嫌?
    只会有一个结果——骑虎难下。
    身为臣子,不为主上分忧也就罢了,还故意添堵,是以赵构对御史言官们,推波助澜之人的做法十分不满。
    与此同时,也惊讶徐还在民间的威望。
    文澜阁对舆论影响竟然如此之大,竟然有那么多百姓愿意出面为徐还说话,险些用口水淹死御史。
    啧啧!
    赵构吃惊的同时,也开始重新审视妹夫。
    有人说他恃功骄纵倒是不见得,但他的功劳和威望确实有点高,虽不至于到震主的地步,但隐约已有威胁。
    这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罢官革职,让他远离朝政权力,冷落一段时间也好。
    当然了,毕竟是自家妹夫,该有的来往和赏赐不能少。
    眼看着中秋佳节临近,节礼赏赐,以及家宴都是必要环节。
    可是……
    赵构却本能地有些拒绝,尤其是宫宴之上,各家都会带着孩子,而自己依旧膝下空空。
    一想到这个问题,赵构便格外郁闷。
    已经治疗了好几年,喝下去的汤药已经够浇几亩地了,偏方更是不知用了多少,可惜毫无用处。
    嫔妃们依旧独守空房,肚子依旧平平,子嗣问题已经成为一块心病,也成为一个朝堂问题。
    朝野上下已经有人在关注,有大臣已经或明或暗提及储君问题。
    国无储君,终究让人不安,大臣们的出发点和做法都没有错。
    何况朝野上下并非要求马上立太子,只是建议效仿昔年仁宗养英宗于宫中的做法,挑选宗室子弟养于膝下,有备无患。
    建议是好的,算是折中之法。
    可赵构还是有顾虑,如果答应,岂非向天下承认自己这个皇帝无能,生不出孩子?
    自己还年轻,没准将来还有机会,赵构始终心存侥幸。
    何况近支皇族尽数被金国掳走,而今能选择的宗室子弟都是太祖子孙,血缘实在太远,实无亲近感。
    赵构难免心中多有顾虑,平日里都是极力推避的。
    可中秋宫宴,宴请宗室,这个问题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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