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徐还率大军到荆湖的第一天,杨幺便接到消息。
可惜为了安全,他的大本营设置在洞庭湖西南角的鼎州宝台山,这是他们最早起事的地方。
也聚集了他们大部分的兵力与人口,七十多个水寨绵延在湖畔河道两侧,恰好守卫住了各处要冲关隘。
可谓是众星捧月,拱卫严防之下,官军想要攻进来无疑很难,相当安全,大部分时候可以高枕无忧。
地理位置也相当不错,进可出湖进攻,退可沿沅江遁入深山林莽,或是逃奔到安化州、岭南,乃至是大理。
有利便有弊,安全的同时,与岳州一带的距离颇为遥远,需要横跨整个洞庭湖,消息传递和调兵遣将就需要更多时间。
是以在徐还到来之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无法调派足够的兵力前去扼守城陵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朝廷大军突破要塞,直奔岳州城下。
此举让杨幺大为震动。
自起兵以来,连续几次击败官军的进剿失败,叛军而今也算声势浩大,但杨幺却一点也不敢大意。
徐还与岳飞前后到来,而且带来了二十万大军。
自打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杨幺便感受到了很大压力。
这一遭不是小打小闹,朝廷完全认真起来了。
尽管大宋如今只剩下半壁江山,但到底是国祚一百多年的王朝,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一出动便是二十万人马,领兵之人是当朝驸马,将军岳飞,两人都是战功赫赫,炙手可热的武将。
赵宋皇帝把麾下最猛的武将派来,目的显而易见,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节奏。
有压力,但杨幺并不十分畏惧。
揭竿而起的那天起,脑袋已经挂在裤腰带上了,没什么好怕的。官军虽然来势汹汹,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岳飞出动了,不到两日长沙已经陷落,而今官军已经逼近邵阳。
湘江沿岸的城池注定保不住,在陆战方面,他们的实力与经验都太弱了,唯一引以为傲的凭恃便是水军。
因而杨幺派出了一支水军,前去袭击徐还所部。
试探,仅仅只是试探。
城陵矶战后,他已经从讨回来的部署口中知晓,官军此番有大楼船前来,完全压制了他们的大船。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何破解楼船,予以反击,成为叛军当前的重要课题,杨幺想了一些办法,此番试探就是想要趁机试试。
但结果事与愿违,他们根本不曾靠近楼船,更别提进攻了。
不止如此,还发现了楼船新的犀利之处。除了体积巨大,横冲直撞外,还有大挠钩,甚至还装备了八牛弩。
叛军兵卒在陆地上都没怎么见过这玩意,更别提水战了,是以当弩箭射来之时,完全是懵的。
那么远的距离,完全超出了他们正常认知的范围,以至于猝不及防。
车船的采用人力,原本逆风逆流的问题影响甚小,但在八牛弩的远程打击下,火攻彻底击垮了他们。
在码头看到烟熏火燎的船只,杨幺的表情有些凝重。
“天王,不必担心,此战只是试探,虽有损失,却也弄清楚了宋军的虚实。”
“代价不小啊!”
杨幺叹息一声,摇头道:“弄清虚实这话也不好说,那挠钩应是水军常备武器,但八牛弩…着实出于预料。
听闻那驸马徐还足智多谋,经常会有出其不意之举,焉知他后续还有什么招数……眼下一个小小的八牛弩,已然让我们损失惨重。”
“八牛弩只是一时显威,别忘了,而今是夏秋时节,洞庭湖多雨,弓弩箭矢在雨水潮湿中太久,威力会减损,甚至失效的。
何况我们有车船,八牛弩虽然射程远,但是发射速度慢,此番我们只是不知情,猝不及防而已。往后有所提防,只要车船快速突上去,总归有办法克制。”
“夏诚啊,不能太乐观了,这个徐还还是得慎重对待。”
杨幺目光深沉道:“这一次是我们对徐还的试探,何尝不是他对我们的试探?我们在找宋军的弱点想对策,他们必然也在分析我们…”
夏诚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车船之利,我们还占据地利优势,洞庭湖河道港汊众多,都是我们的天下。”
“不一样,今非昔比,这次的对手太强大,宋军水师越来越强不说,陆上日子也不好过。”
杨幺叹道:“长沙、邵州、潭州、郴州和永州,你看着吧,相继都会回到宋军手中,等到他们时候,他们就该向西来桃源、鼎州了。”
“沿着湘江地形平坦,有利于步卒进军,宋军暂时占优不足为奇。”
夏诚信誓旦旦道:“但洞庭湖西南二侧,可不是那么好来的,水军才是关键。”
“你有信心是好事,不过还是得慎重应对。”杨幺沉声道:“也许我们该未雨绸缪,趁早找帮手了。”
“天王是说岳州城中那人?也对,让他帮忙打探宋军的底细,如果能配合得当,再来一遭艑山大捷最好不过。”
夏诚心驰神往道:“如果我们这一遭连徐还和岳飞都击败了,那么不止是洞庭湖,即便是与赵宋一争天下都未尝不可。”
杨幺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也不知是不屑还是自嘲,隐约有几分无奈。
“岳州城中人,不可轻举妄动,必要的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杨幺低声道:“眼下要考虑的是别处。”
“何处?”
杨幺朝着转身朝南方看来一眼,目光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王,你这是要…?”夏诚好奇询问。
杨幺悠悠道:“准备一下,陪我去拜访司马先生。”
夏诚闻言。顿时苦笑:“天王,你何苦来哉?为了一个武陵野老,你已经跑了不知多少趟了,刘备请诸葛孔明,也不过才三顾茅庐而已。”
“休得废话,多跑几趟而已,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司马先生愿意出山相助,徐还、岳飞之流,又有何惧?快些准备礼物,备好船只。”
杨幺态度坚决,说话便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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