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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六章 难以忘怀的过去
    小女孩躺在大而牢固的木床上,手上扯着奶奶置放东西的网子玩。
    “妳还不快点睡?”老妇人翻过身,拿开小女孩手中把玩的网子,轻拍着她的胸口。
    “我睡不着。”小女孩嘟哝着嘴说。
    “要不,奶奶唱歌给妳听。”昏昏欲睡老妇人就这么轻拍着小女孩,一边唱起歌词有些零碎的儿歌,还有那几首再熟悉不过的老歌。
    不论是午睡,还是夜里,小女孩很多时候都是在老妇的歌声中睡去。
    还有些时候,老妇为了将小孩吸手指的坏习惯戒去,故意在小女孩的手指上抹上辣椒、万金油之类的药,甚至与小女孩的叔叔们联合起来,在小女孩睡觉时将手给捆起来……
    小女孩是同辈里唯一的孙女,奶奶、叔叔们很是宠爱纵容,就连挑食,奶奶也总是配合著弄些小女孩肯吃的食物,像是唯一肯吃的蔬菜ーー鹅油炒高丽菜,又或是煎得香香的荷包蛋。
    就连少有笑容的爷爷,也会板着脸指着小旅馆里的房间说:“妳要是乖乖帮奶奶折毛巾,收房里的棉被、床单,爷爷一星期让妳买一次烤鸡腿吃。”
    其实小女孩天天绕着自己的奶奶转,就算爷爷不开条件,她也总是陪着奶奶做那些日常工作。每日用餐后,怕小女孩饿着,又会偷偷塞钱让她去隔壁奶奶家买颗包子或馒头。
    小女孩最喜欢奶奶,总爱在奶奶旁叽叽呱呱,奶奶清晨去运动,她便跟着去溜滑梯,奶奶上朋友家打麻将,她便跟着去看电视、漫画,奶奶跟团去旅游,十次也能跟上八回。
    面对不爱笑又严厉的爷爷,她不敢撒泼,也不敢胡闹,却喜欢在爷爷午睡时偷偷爬上爷爷的床,躲在爷爷脚边睡午觉,有时爷爷脚痛了,就会有浓浓的药臭味,可她仍旧喜欢窝在爷爷脚边的位置。
    ……
    看着那已经淡得不能再淡的零碎画面,夜月嘴角不禁微扬,眼里泛起泪花。
    那是她儿时最安心的日子。
    ……
    让父母接回家的第三年。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妳不懂吗?妳奶奶问妳什么妳就说什么,妳、妳这个抓耙子!就只会打小报告。”
    女人回到家后,脸色难看,几个巴掌呼了过去,情绪失控地尖啸。
    小女孩瑟瑟发抖,缩在衣橱边,惊恐的眼睛不断掉着泪,“我、我不敢了……”她完全不懂,为什么母亲要这么生气。
    “哭,就只会哭,妳有什么好哭的?”看着小女孩无辜的表情,女人愈是感到生气。
    “就只会哭,就只会哭,难道我就对妳不好吗?妳奶奶不想带妳,才会叫我带回来自己带,妳知不知道?”女人尖声咆哮。
    ……
    女人一脸疲惫地回到家,见到家里一团乱,生活的不如意,顿时爆发。
    “妳当姐姐的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厅弄得这么乱难道不会收一收吗?”
    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脸倔强又不满地回道:“又不是我弄乱的。”
    “再怎么说,妳是当姐姐的,弟弟他们不懂事,我不在家,看到家里乱了,妳就帮忙整理。”
    两个小男孩紧紧跟着女人身边,大的不甘心地告状:“姐姐还打我们。”
    见两个弟弟居然还在这时落阱下石,告起状来,小女孩抬起手腕,露出出现大大裂痕的手表,语气微哽,“是他们两个打我一个,还将我的手表打坏了。”
    然而女人依然坚持这是她的错,当姐姐的必须让弟弟,弟弟们将家里弄得一团乱,身为姐姐必须担起责任收拾善后。
    倔强不肯低头认错的女孩,因此挨了几棍。
    最后,她抿嘴掉泪,默默收拾……心里却哭吼着。
    一个从背后掐脖子甚至不让她动,一个正面揍她,难道她就不能回手?
    那只手表是妈妈唯一买给她,最贵的东西,不是告诉她它很贵,要好好爱护不能弄坏吗?被弟弟打坏了,为什么不骂他们?为什么?
    ……
    小两岁的弟弟,带着小她三岁的弟弟,用着她无法理解的表情,站在房门口说:“妈妈其实还是疼妳的。”
    小女孩看着堵在房门口的两个弟弟,不屑哼笑一声。不语。
    心里却是无尽的自嘲与忿怨。
    疼我?以前你要摇控汽车就买给你,我想一个洋娃娃,就让她用钱砸在脸上,直接赶出门……说没钱,洋娃娃会比你的摇控汽车贵吗?一台摇控汽车就可以买五个洋娃娃,我只要一个……
    为什么我只能看你们玩?只能看别人玩洋娃娃?为什么?
    疼我?疼我会用那种表情,在无人的时候对我说'我看到妳就讨厌'吗?
    没关系,妳讨厌我,还有奶奶喜欢我……奶奶疼我……。女孩一个人躲在昏暗的小房间里,无声地掉着泪。
    ……
    “没什么事,妳作什么跟他吵,这样吵有什么好?什么离婚,一点点小事离什么婚?哪个女人不是这样?”母亲声音自话筒中不断传出来。
    女人紧握着话筒,内心不满的情绪愈来愈烈,终于忍不住说出深藏心底的心声。
    “妈,妳知道吗?我真的感觉自己快疯了……我无法控制……我……”她好希望能得到母亲的松口。
    然而岂知电话的那头,母亲的声音却突然冷了下来,“疯?妳要是真疯了,就在他家疯,不要回来!”
    那是她结婚后第七年,没有任何人愿意听她说话,被丈夫孤立的年头。无法出去工作,没有朋友,只能在家带小孩帮忙丈夫工作,挪用睡眠时间接外快回家做,却又会被丈夫以各种名义、理由挪用那一份微薄的工钱,无处可去的年头。
    ……
    苦劝女儿回去的妇人,怒气难抑,手中的衣架子朝自己的女儿砸了过去。
    “妳就是这种个性,难怪人家不要妳,个性这么硬,有用吗?妳要是不回去,就给我搬出去,不要再回来了!”
    “妳赌气赌半年也够了,男人玩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妳看这世界这种事还能少吗?有多少女人遇上,不就那点事,回去好好跟他说,让他改不就好了,一家团圆不好吗?小孩子没有爸爸,妳就不怕他长大后变流氓吗?”
    “妳那什么眼神?瞪我?要有本事,妳就给搬出去!”
    被衣架子结结实实砸中的女人,满腹难以出口的委屈,只能红着双眼,落下泪水。
    “妳就听我的话,囘去……妳到底是要不要回去?”
    紧抿着嘴的女人,在母亲逼问下,终于开了口,“我不要回去……我会带着儿子搬出去。”
    ……
    带着小儿子离婚后第三年,女人终于与母亲的关系好些了,女人的母亲也终于不再心心念念,一个女人要有个男人才会幸福,要她回夫家,好一家团圆。
    那日,女人与自己的母亲闲聊着,气氛难得愉快。
    “妳小时不爱吃饭,一碗饭总要喂很久,让我拿着碗从家里喂到市场再喂回家才吃得完。”
    女人听着自己儿时的趣事,免不了跟着笑了起来。
    “家里就妳一个是女的,妳奶奶出去旅游就带着去,有回路上生病进了急诊,让妳一个人跟着车回来……妳弟弟,还有那些跟妳同龄堂弟应该没人跟着出去过,现在就比较疼妳那个小堂弟。”
    妇人斜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以什么心态突然说道:“其实妳奶奶啊,也不是真的疼妳,也就是因为妳小时候长得比较可爱,妳看现在,有什么好处会想到妳吗?她要是真的疼妳,当初也不会将妳赶回来,要我自己带妳了。”
    那一刻,她的心……很疼,藏着一缕温暖的小小世界崩毁。
    她甚至怀疑,母亲是否在说,她其实……没人真心喜欢?就算曾经喜欢,也只是表面?
    ……
    看着一页页淡去,却又不曾忘怀的画面,夜月不由苦笑。
    在许多年后回顾过去,很多其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换个角度去看待,甚至也能体会,可……
    她还是无法忘记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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