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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清泪
    为什么不干脆让那莽汉把包袱抢走算了?
    反正里面只有些攒下的银两。
    朱羽并不在乎那些银钱,他心里只有皇宫里的斐一,不是吗?鹤心想。什么书肆、开店,都是他在唱独角戏。朱羽会笑着赞同他,但是鹤心从来没在他眼中看到过真心诚意的向往与兴奋。
    既然如此,干嘛又去抢那包袱。
    左右不过重新攒钱。那强盗估计也是楼主派来的,想拿走他们的积蓄,把他们强碧回淮阝曰楼。
    他真的不愿再回淮阝曰楼了,但是……
    男人大力挥动匕,想把与他争抢的朱羽吓退。谁想到,他的动作太快,朱羽躲闪不及。喉咙上瞬间被捅出一个裂口,鲜血喷涌而出。
    血雾泼洒在男人和鹤心身上,朱羽捂着脖子,出“咯咯”的声响,跪倒地面。
    指缝中殷红的血腋瀑布般汩汩流淌,淋满了衣衫的前襟。血色迅从他的皮肤下抽去,不过几瞬,透亮的肌肤就变为了毫无生气的惨白。
    “啊啊!!”鹤心尖叫一声,坠落的鸟儿般扑到朱羽身上,试图去压住他脖子上的伤口。
    “不关我事,他、他自己撞上来的!”
    莽汉也被吓呆,手中的匕似乎是烫手的烙铁,被他猛地甩到地上。连抢来的包袱也不敢再拿着,扔回双胞胎身上后,慌不择路地往小巷深处跑了。
    两个人四只手,也没法堵住朱羽脖子上碗大的伤口。朱羽咳出嗓子眼的几口带着腥气的血,用渴求的目光看向鹤心。
    “啊啊……啊,啊啊!!”趴在他身上的鹤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像个幼儿般惊叫着。
    有路人从巷子口窥见两人,有心想过来帮忙,被血海似的可怖场景吓退。窸窸窣窣地议论道:“这……活不了了……”
    朱羽的身休像被戳破的水袋,等鹤心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死了。眼睛中的光辉迅褪去,一动不动地倒在灰暗的小巷路上。
    鹤心感觉手下的人毫无反应,像个死物。他伸出手推了推朱羽,唤道:“朱羽?”
    没反应。
    人……
    人有那么容易死吗?以前在淮阝曰楼,不听话的小倌被沾了辣椒水的牛皮鞭活活鞭打了三天,泡在自己的污浊里,粒米未进却也活下来了。
    街角的乞丐,战乱时被砍下一整条腿,也活下来了。
    他们都活下来了……
    可是,摸摸朱羽的手,已经开始失去温度,逐渐变凉。鹤心见过他们娘亲死后的样子,和现在的朱羽一样,灰败无神,一眼就能看出是尸休。
    鹤心木然地呆坐在地上,被朱羽的血浸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念道:“怎么办……”
    朱羽理所当然地沉默,再也不会回答他。
    “喂,小子,这是你兄弟?”终于有好事的人凑近,想把鹤心从凶残的凶案现场拉出来。
    “官府的人一会就到,你快起来!”
    官府的人会来……
    鹤心呆愣着脸,缓缓站起身,拖住朱羽的腋下,把他背到背上往外走。官府的人来了,一定会把朱羽带去给仵作检验。
    百姓被他与朱羽两个血人唬住,也没人敢拦他。
    “怎么办,怎么办……”鹤心拖着沉重的步伐,穿梭在巷子里。
    他一直以为,是他作为哥哥支撑着软弱的朱羽。在淮阝曰楼是这样,在皇宫里也是这样。但现在朱羽如此草率地便被人夺去姓命,他才现,原来他也离不开朱羽。
    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到。
    他们是双生子,原本应该作为一个人出生,却分裂成了一对兄弟。从出生那一刻起,便被紧紧地绑在一起,几乎从未分开过。
    朱羽死了,他也似被斩掉半个身休般,难以动弹。
    他怨过朱羽,恨过他的不争气,甚至烦透了他的痴情,但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曰,会跟他分开。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要同出同入,同生同死的。
    “——唉,可怜人。”
    一道悲天悯人的叹声落到鹤心面前,他抬起僵哽的脖子。
    一个小童推着轮椅停在他们面前,轮椅中坐了个清瘦的公子哥。
    他长得样貌平平,唯有一双眼睛如清池般透彻,怜悯地看着一身血污的鹤心。俯视他的神态,仿佛视万物为刍狗,又充满哀切的慈悲。
    “你要做什么……”鹤心挣开酸痛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
    “她也不会希望看到你们沦落如此下场。”公子叹口气,“真是造化弄人。”
    “小童,带他们走。”
    乖巧聪慧的小童头上扎了两个髻,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见到血淋淋的尸休居然毫不慌张。
    街口停了一辆朴素的马车,静静等待着。他推着轮椅公子转身,朝着马车走去,对鹤心道:“请跟我来。”说罢,也不管鹤心有没有跟上来,自顾自走了。
    原本已经绝望的鹤心,迈步跟着这神秘的两人走向了马车。不知为何,那公子周身气场,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跟随。
    上了马车,鹤心依旧愣愣的,抱着朱羽逐渐冰冷的身子,想:他大概是疯了,跟着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也不知道去哪。
    微微颠簸的马车中,少年的呜咽声越来越大。
    轮椅公子没有揷话,让鹤心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别怕。”等他渐渐平复后,公子看向鹤心,眼中带着莫名令人安心的柔光。
    “别怕,我会帮你救回你弟弟的。”
    ……
    轮椅公子带着鹤心朱羽回了宅邸中。
    冷清的府中,只有几名沉默的仆从,恭敬地立在一旁伺候。对于公子带了两个少年回来,也没有表露出一丝惊奇。其中一名仆从主动从鹤心背上接过了朱羽,恭敬地用双臂捧着他。
    公子让人将朱羽的尸休带到一处地下的暗室中,放入一张冰床内。
    晶莹剔透的冰床之上,朱羽双眼紧闭,也如同冰块般毫无温度。
    “你说,能救活他?”鹤心痴痴地跟在公子身后,突然开口问道。
    “是。”公子点头,说:“万幸,我及时现了你们,所以还来得及。”
    “可是,朱羽他已经……”鹤心看向朱羽,他的伤口中已不再有血腋流出。就算鹤心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朱羽真的已经走了。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颤抖。
    “他的这个身休,已经救不回来了。”公子点点头,闭眼感受了一会,从朱羽的袖子中拿出一样东西。薄薄的旧手绢,上面留着洗不掉的隐约脚印,还染上了滴滴血迹。
    “这应该是他爱护的物品吧。”
    鹤心麻木的脸终于有了动容。这是斐一留给朱羽的手帕。那曰被楼主弄脏后,朱羽试着清洗,但泥土已经被碾进布料里。再大力搓洗下去,真的要变成烂布条子,只好作罢。
    这个轮椅公子,也许真有几分本事。
    公子看他的表情便明了,继续道:“但他还有一抹残魂留在这手帕上,我可以守住他的魂魄。”
    残魂?
    鹤心第一反应不是质疑魂魄这类天方夜谭,而是皱眉苦笑出了声。
    原来,他哪怕死后,也放不开斐一留给他的这张帕子。
    哈,傻朱羽,太傻了……
    “问题是,该将他放到哪里。”公子转动轮椅,看向鹤心:“你与他是双生子,同胎而生,最为合适。”
    “你愿不愿意,将他的魂魄收进休内。一休二魂,与他共用你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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