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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过往云烟
    “自从那天吻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我是爱上了你。”他脸上有零星血污,头发散乱,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他的眸子极黑,似乎能将人的神智吸走。
    “云渺,留下来。”
    我并未言语,如今身上这张皮不过是历劫中无意得来的。我听骨妖说,凡人向来容易被皮相所迷惑,如此看来,大抵如此。所以,他也不过是喜欢这具皮相罢了。若他看见的这张皮相而是我的妖身,恐怕又是另一番模样了吧?
    直到两千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那日的情景。那日是我漫长生命中最难忘的一天,因为那一天,我似乎尝尽了人世间所有的滋味。但是最深刻的滋味,却是悔恨。
    我到现在还在痛很自己为什么没有赶尽杀绝。留给他们机会搬来救兵。几千骑手持弓箭向我们射过来。剑上有毒,可致人于死地,可我不怕,我是妖。区区凡人的利剑毒药根本不会对我造成影响,可那个凡人不知道,他不顾一切的替我挡箭,我看着他在我面前万箭穿心却无能为力。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妖。
    那个凡人死在我的怀里,临死前,他还像个登徒子似的摸着我的脸,对我说“云渺,我只祈求你能记得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看着他无力下垂的双手久久不能言语。凡人的命向来脆弱,他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知道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大概是喜欢上这个凡人了。
    我痛哭,失控,山崖上尸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我坐在血泊中,抱着那个为我而死去的凡人。我能感受到周深的法力在回升。可我一点都欢喜不起来,纵然有这逆天的法术又如何?这些都换不回来那个凡人。
    这到底是我的劫?还是命中注定?我疑惑了。
    那个凡人死后,我开始疯狂的寻找他的转世。我知道这样很疯狂,也没有任何意义,我明白一个人转世之后与前世并无太大关系。但我还是固执的一世又一世的闯入他的轮回。
    第一世,他是个和尚,我为他天天烧香拜佛,在寺庙供奉香火,和他一起讨论佛道,甚至后来削发为尼,甘愿在他身边陪伴他一生,可他还是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思,却将我赶出寺庙,眼里是我陌生的神情,冷漠和无情。
    第二世,他是个将军,我陪他征战四方,戎马一生,他却在凯旋回归时,说他讲要迎娶公主。我问他“你是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思吗?”,他回答,“我拼搏一生,都是为了能够和公主在一起,我可以给你良田百亩,锦衣玉食的生活,其他的,我无法承诺。”他还是那么温柔,只是不在对我。我不甘心,继续寻找他的转世。
    第三世,他是帝王家的孩子,却失了一双眼睛,于是我医好了他的眼睛,帮助他一步步走向皇位。他却赐我一杯鸿酒,对我说,“对不起,阿渺,你知道的太多了。”我苦笑,明明还是同样的容貌,为何却再也找不到往昔的美好。
    第四世,第五世……
    这样的寻找让人疯狂,我终日坐在往生簿面前,一页一页寻找那个人的名字。旁边的鬼使劝我,“您这又是何必呢?凡人一生不过数十年光景,就算您寻得他,他也早就改变了。”
    “您这样频繁的乱入她他的轮回,他是会遭天谴的。下一世,他可能就是个家畜,是颗树,是块石头。”
    “人妖殊途,您收手吧!”
    人妖殊途,这四个字狠狠地订在我的心上。我日日夜夜的努力,最终抵不过一句人妖殊途。我倦了,也怕了。我回到了紫云川,坐回了云渺妖王。
    只是我偶尔还会想起那个凡人。我能感受到胸腔里跳动的心。那个凡人死的时候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心。我爱上了喝酒,入口微辣,然后甘甜,最终苦涩。,可惜教我喝酒的那个凡人却再也寻不到了。
    我是云渺妖王,我喜欢过一个凡人,他有挑花般的眼眸,当他笑的时候,陌上花开,春风十里。
    再见你,台上的你光彩依旧,台下的我,静坐淡然。一杯清茶,看你一袭素衣,轻握娟纱,千金模样,他身着青衫,手执白扇,书生模样,演绎淋漓,唱腔悠扬,我拍手为你喝彩。剧终,我静静离去,不打扰,纵使千般不舍……
    现在的花颜,不过是一个京城中首屈一指的戏子罢了,虽在风月之地颇有名气,在那些权倾朝野的官员们面前,不过是一个用来取乐的伶人而已。
    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那份清纯,那份哀婉,恰似春风碧于天的湖面上,有落花点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桓。良辰美景奈何天,常心悦事谁家院?”台上的她舞一袭水袖,唱一出牡丹亭。声音悠扬语调的婉转,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细雨淋漓,又似杏花扑面。
    她的每一场戏都座无虚席,但她只记得两个人,一个是坐在雅座上的少年,意气风发,从无漏席,只是最近没见到他,另一个是在戏楼的角落里的青衫少年,当其他人赏金送银时,他只是给一些木雕、糖人……等街头的小玩意儿,特殊的是,每一样都有几分像台上的花颜。
    这一日,花颜会后台卸妆,见那青衫男子正在她的梳妆台前。
    “公子可是在等花颜?”她记得他,一个很特别的人。
    “当然,不知能否有幸邀姑娘品一杯茶?”
    “荣幸之至,但请公子且等上一等,容小女卸妆。”
    “好,我等你。”他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再见她时,已不是刚刚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一袭白衣,披发素颜,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染凡尘。
    “让公子久等了。”她欠身致歉,此番姿态,哪里是乡野中出来的戏子,明明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温婉端庄,仪态万方,竟让他有刹那失神,但很快恢复如初:“无妨,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