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没有爸爸。
我叫徐风,我没有爸爸,从小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妈妈很爱我,但是我还是很想要个爸爸。我问过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其他小朋友都有。
“乖女儿,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绝对不能爱上男人。”
……妈妈当时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也没有让妈妈失望,我没有喜欢过男人,我喜欢的是……女人。
刚意识到我是个同性恋的时候是在初中。那时候我一直都表现出自己性格里开朗活泼的一面,所以朋友也有挺多。
有一次我到一个好朋友家玩儿,她看电视的时候睡着了,我想帮她盖张被子,结果靠近的时候嘴唇不小心碰到她的脸了。
“!”我捂住嘴巴,一时间激动得都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我看着她的睡颜,那么安静那么美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我对她来说只是众多朋友中的一个……我很喜欢和她一起玩,很喜欢和她呆在一起,那么……我喜欢她吗?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好像是为了验证自己内心这个可怕的想法,我忍不住再次凑过去,想要再亲一下……然而就在那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徐风,你在干嘛?”
我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帮你……盖被子……”
“哦。”她揉揉眼睛,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我松了口气。
所以,就是在那天,我明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因为靠近她的时候的心动和紧张,是真的。
在那之后,我就格外注意与女生之间的距离。她们在寝室里换衣服的时候我也会避开不看,她们开玩笑摸一下亲一下我也不会参与。
我还是喜欢和好朋友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一起玩儿。但是有一天,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说我和好朋友走得不正常地近,说我喜欢女生……
我很惊慌,我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是怎么被发现的?!好朋友劝我放轻松点,说他们只是开玩笑。
我强颜欢笑。他们说的是真的啊……
因为我一直难以放下心,所以显得心事重重的,也不敢再与好朋友走得太近。她以为我是在乎那些流言,好像有点不解有点生气,所以也渐渐不再来找我一起玩,而是找其他好朋友一起走了。
我心碎地看着与我渐行渐远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于是初中就在这种阴郁的氛围里过去了。我用学习麻痹自己,中考的时候发挥得不错,竟然进了圣南的尖子班。
我决定忘记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重新开始。所以在影兮主动与我们打招呼的时候,我也热情地回应了她。那个热情开朗的徐风,是时候回来了。
但是我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我的性取向。因为,在这个以异性恋为主流的社会上,同性恋依旧处于社会的边缘。
我还记得,有一次聊天的时候,提到同性恋问题,古一讲起一件事:“我有一次在车站的厕所门板上,看见了‘如果你也是同性恋的话,请打xxxxxxxxxx(手机号)’。”
同学们的笑声几乎可以说是震耳欲聋。
我噗的一下笑了出来,然后就特想哭。
说出来丢人,但当时的确是眼中酸涩无比,心里堵得慌。
大家平时都是追的二次元中的cp美男,从佐鸣银土赛夏利艾到瓶邪黑花,还有很多很多。
他们的爱情,在大神作者们的改编下光明正大甜蜜无比。就算是虐的,也是自然的,是可以摊开来说的。
他们拥抱,接吻,一切都太大方。
我们沉浸在二次元中太久,以至于忘记了在现实中,他们其实有多痛苦。
那些鼓励的,喜爱的,赞同的,温柔的,正常的眼光,都是只存在于二次元中照耀他们的阳光。
而三次元中的我们,没有。
我们是生存于黑暗中的老鼠,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掩饰的和常人无异。我们随时畏畏缩缩的逃避着别人的眼神,好像下一刻那些视线就会穿透我们,带着铺天盖地的笑和嘲讽。
“看啊,那个人是同性恋。”
“哎呀真是恶心呢。”
“唉,居然是同性恋啊……”
……
自从我们了解了自己所爱的人的性别与常人不同时,这些声音就一直在我们的耳边盘旋。所以我们比常人更加自卑,更加怯弱。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就像是黑暗中可悲的老鼠。
可是我居然忘记了。
我怎么可以忘记。
三次元和二次元不同,在那里迎接我们的不是包容,而是排挤。我们从来就生活的很辛苦。
……
同学们都在讨论同性恋话题,有的包容有的排斥,排斥的说他恶心,包容的说你那是歧视表示自己完全理解并且同情同性恋。我脸色有点白,沉默着听着他们兴奋地讨论着。
然后,我听见本来靠在窗边的影兮在一片欢笑声中随意而自然地说了一句: “不要说你多理解,针不扎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有多痛。”
不是太相符,却意外地合适。
你们不是那个圈里的人,你们也不会知道我他们的苦与乐。
我希望你们所能做的,只是默默地祝福我们,在心底,默默的。
我看着淡然的影兮,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影兮你知道自己身边有朋友是同性恋,会怎么做?”
影兮愣了一下,笑道:“如果以后我无意间撞破了他们竭力想隐藏的秘密,我会冲他们,笑一下。不带嘲讽、不带怜悯、也不带慈悲的包容。就只是轻轻的笑一下。”
我呼吸一窒,屏息听着影兮继续说下去。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一定要幸福哦。”
“!”我脸上平静,内心早已掀起巨浪。
我一直想要的,就只是这样的心意。
我想被别人告诉,我们是上帝种下的独一无二的花。我们是特别的,但不是异端。
我希望你们努力将我们看的稀松平常,会尽力使自己以正常的眼神直视我们——当然,不是说以前的眼光是讽刺的,我是说,收回你眼中的狂热。
这狂热在你看来或许是对我们的一种认可,实际上这会让我们更加慌乱,在你善意的狂热中我们仍会感受到自己的不同。毕竟我们太敏感。
……
许多年后的后来,我在这个圈子交到了很多真正的朋友,也收获了许多来自他人真挚的善意和包容,包括妈妈的歉意和原谅。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第一个告诉我这些话的人她是影兮。
“同性恋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爱情。因为这种爱情可以冲破世俗的樊笼,穿透异样的眼光,接受来自社会的重重困难艰辛。经过这些最世俗的东西洗涤后的爱情,才是最为真挚动人的。你们都是勇敢的人,也都是最干净的人。这种爱,凡夫俗子无法领会。这其中的艰辛,也不会有人感同身受。但我希望你可以勇敢面对,自信地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告诉他们,我很好,我喜欢同性,但我就是很棒!”
……
我想,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影兮了吧,也许是为了抓住那一道曙光,也许是不想离开这样的温暖,也许……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没什么道理。
但是她和初中那个好朋友不一样,我不舍得远离她,更不愿意越界一步。
她那么优秀,闪闪发光,有很多好朋友,也有很多喜欢她的男生。而她也是喜欢男生的,寂炎痕和白焰,对她来说都是特殊的,我们都看得出来。
虽然看着他们亲近我会心痛,但这次我有足够的理智逼自己冷静。不要做出任何越界的事,做好影兮的好朋友,这就够了!
直到高考前一段时间,影兮宣布她和白焰交往了……我喜欢的女孩子,她终于是属于别人了。
我很痛苦,恍惚犹豫了很久,终于是没忍住写了那封情书,并且趁午休的时候偷偷塞到了影兮的抽屉里。然而刚送出去我就后悔了,想拿回来的时候却看见白焰回来了……
他发现了那封信,看了一眼还在午睡的影兮,拆开了信。
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白焰很快扫完了信,视线转移到我这边,目光冰冷复杂。我一个激灵,差点哭出来。我知道,我完了。
果然放学的时候白焰约我谈谈。他让我把心思收回去,别让影兮为难。我也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错得离谱,道了歉,决定永远埋藏这个秘密。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影兮最后还是知道了。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她选择用那么温柔的方式包容了我。
她打电话给我的那个晚上我整夜未眠,一直在担心自己初中的事会不会再次发生,自己是不是注定孤独终老……
但是没有。
“我不是因为同性恋才爱你,也不是因为爱你才同性恋,只是我爱上了你,而我们恰好同姓,仅此而已。徐风,你只是喜欢女孩子罢了,这有什么丢人的?”
影兮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你怎么能……这么好呢。
我大哭了一场,哭泣过后,那个喜欢影兮的徐风就不再存在啦。从今以后,我只会把她当做我最重要的朋友。她那么好,说我喜欢她是对她的亵渎。
那么影兮,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哦。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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