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兮跟着寂炎痕来到的地方,正是他的秘密基地。
两个人找了块干净背阴的草地躺下,看着蓝天白云休息。
饮尽了正午阳光的酣畅香息,却带来无遐的惺忪迷殢与身轻无力,纵使阳光何等令人心醉神迷,而那份“失恋的滋味”却无不使人内心愁苦。仿佛所喜之物已然消融归化,所眷之情音容已杳。我们才领悟到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终将殆丧皆空。
影兮悄悄看了眼手表,距离四点钟还有10分钟……也就是说,她和寂炎痕之间,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影兮……”寂炎痕当然是注意到影兮的小动作的,但他只是看着广阔的天空,目光放空神情淡然。
“嗯,我在。”影兮在心里叹了口气,很快就要不在了啊。
“这24个小时,你过得开心吗?”
影兮转头看向寂炎痕,真心实意道:“很开心。寂炎痕,真的,我很开心。”
寂炎痕嘴角弯了一下,“嗯,我也很开心。可是……以后我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开心了吧。”
“……”影兮无言以对。
“以后,你会和另一个人一起度过无数个像我们这24个小时一样开心的日子,你们会一起骑车一起蹦极一起拍大头贴一起参加情侣比赛,一起做所有甜蜜而又浪漫的事……”
“……”
“影兮啊,”寂炎痕抬手擦了一把脸,“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你能给我这24个小时,我真的……很开心。”
“……”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
“也不怕告诉你,我从昨天到现在,企图过无数次就这样强行把你绑在我身边算了,哪怕是用强的方式,哪怕你会因此恨我,我也绝不让你离开我。因为……失去你才是最可怕的事啊。”
“……”
“可是我后来发现了更可怕的事……”寂炎痕哽咽了一下,“就是我再也看不到你发自内心的笑容了。影兮啊,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真的,你一笑,整个世界在我眼里都没有颜色了。”
“……”
“可是你知道吧,自从以柔回来后,我就很少能看到你这样笑了。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所以啊,我就想啊,我寂炎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一定要让影兮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哪怕……这个代价是我的放手。”
“……”
“影兮,真的,我他妈这辈子就没这么委屈过我自己。放手?全他妈是狗屁,爱一个人就是要抵死纠缠。这是以前的我的想法。”
“……”
“可是影兮你,怎么魅力就这么大呢,大到能让我改变一直以来的想法,我所有的信念在你面前都溃不成军。影兮啊,是你教会了我该怎么去爱一个人。可是到头来,你却不让我爱你……”
“……”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呢?嗯影兮,放心纵火犯纵完火就跑路了算怎么回事啊……”
“……”
“可是就算是这样……”寂炎痕吸了一口气,“……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让你闯进我的世界。我这辈子,能遇见你并且爱上你,是足够让我幸福一生的事情。”
“……”
“影兮啊,一想到以后你的身边会有其他男人,我的心就很痛,特别特别痛,痛得想快要死掉了一样。”寂炎痕说着真的抬手摁住了胸口。
“……”影兮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心也痛得快要死掉了。
“影兮啊,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如果以后回来再见的时候我发现你瘦了神色憔悴了,我一定把那小子碎尸万段。”
“……”
“记住,一定要幸福啊,哪怕……”寂炎痕笑了一下,眼睛却湿润了,“……陪你度过余生的那个人,再也不可能是我了。”
寂炎痕叙述的语气一直很平淡,但仔细听就能发现里面蕴藏了多深的心碎和绝望。影兮偏过头,眼泪往他看不见的那边流了下来。
“滴”
影兮手上的电子表整点报时,好像是终止一切的警钟一样。它告诉他们,够了,该停了。
两个人都身心一震,然后默契地起身。该走了。影兮眨眨眼睛憋下去泪意,寂炎痕也抬头看天调整情绪。
坐在车上的时候,寂炎痕问影兮要不要直接送她去机场,影兮拒绝了,让他把自己送回了家。
稍微收拾了一下,影兮挎着自己的小包,寂炎痕也背上了装了自己衣服和私人用品的背包。影兮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住了三年的家,关上了大门。
一切回忆都会再次尘封。
影兮坚持不坐寂炎痕的车,要自己打车去机场,于是寂炎痕就陪她一起等车。
等了差不多有10分钟吧,影兮远远地看见一辆空着的计程车驶来,伸手拦了拦。然后她转头想和寂炎痕告别的,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
在这样的目光下,影兮莫名有点心悸,她想起来寂炎痕不久前说的有多想强行留她在身边,也知道这个人的占有欲有多霸道……
影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寂炎痕却没给她退第二步的机会,大手一揽就把她摁进了自己怀里,用尽全力地拥抱。
一直到计程车开到他们身边,寂炎痕都不肯松手。“影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要走吗?”
“……”又是这个问题。影兮忽然有点疲惫,寂炎痕他是还没死心吗?!“寂炎痕,我说过了……”
“好了我知道了。”寂炎痕打断了她,“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一次……”
影兮被松开了,她看向寂炎痕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寂炎痕已经死心了,他怎么骄傲的一个人要死心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可是……这种心如死灰的眼神,的的确确出现在他身上了。
要不是因为已经死心,影兮根本就不可能坐上这辆车。
抱了机场地名,影兮摇下车窗朝寂炎痕挥手,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寂炎痕死死盯着影兮,眼睛通红。死死咬牙克制住自己拦车的冲动,寂炎痕没有动,没有笑……他真的笑不出来。
司机开车了,影兮看着寂炎痕逐渐远去,刚想不再压抑自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就听见车后传来的寂炎痕的喊声,撕心裂肺。
“我爱你!我爱你影兮!”
“!”
影兮探出头往后看,看到寂炎痕拼命地奔跑追车。大长腿跑起来很是养眼,但影兮巴不得自己永远也看不见这一幕。
“你别追了!”影兮声嘶力竭地朝后喊道。
“影兮!我爱你!!!”
寂炎痕没有听,仍然疯了一样地跑着。后来还嫌背包碍人呢,跑着跑着就把它脱了扔在身后,这样跑起来更轻松。
“嘶”影兮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好痛、好痛啊!脸上什么东西湿漉漉的,影兮抬手一抹,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寂炎痕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再也听不见了。但影兮觉得她的整个世界都是他喊的那句“我爱你”,决绝又深情。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哭成泪人的小姑娘,摇摇头叹了口气。唉,这些年轻人啊,一点小事就搞得和生离死别似的~
影兮要是知道司机师傅的内心想法,绝对会一脚踹翻他的车,叉腰怒吼一句“老娘这的确就是生离死别啊混蛋”!
“呼、呼、呼”
一下子爆发了这么长一段路,体力好如寂爷也难免有点吃不消,而且更痛苦的地方是……心脏。
他跪在地上按着自己的心口大喘着气。好痛啊,影兮,我好痛啊……为什么会这么痛啊,谁来救救我……
路过的行人看到一个气宇非凡的少年跪在地上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有的想上前询问一下需不需要帮助,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上前,因为……少年现在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孤独感和怨气,宛如一个修罗场,太可怕了……
影兮和寂炎痕两个点就这样渐行渐远。两个世界终究画不成一个圆。
……
机场。
徐风曾莹方焕看着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沉默着的白焰,纷纷感觉今天的温度好像下降了。
曾莹(小声哔哔):“怎么回事,今天不是影兮白焰一起出国吗?影兮她人呢?!”
徐风(小声哔哔):“看白焰的样子,他好像……在等影兮?”
方焕(小声哔哔):“我靠,影兮这个混蛋不会后悔了不和白焰走了吧?!这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
……
“……”虽说是小声哔哔,白焰还是听见了,他没有说一个字,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等待。
不是不担心他们说的那种情况,不是不害怕自己今天等不到那个人了,但……他相信她。她说过会来的,所以他相信她。就算等到地老天荒,他也会一直一直等下去的。
一直到登机了,影兮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头发乱糟糟软蓬蓬,眼眶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白焰动了动僵硬的嘴角,忍不住地想笑。你们看,我等到了吧。
影兮看到白焰目光温柔似水地朝她笑,看到朋友们如释重负又好笑地打量她的新造型,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僵硬。
没错的,这样才是我应该做的,这样才是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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