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沸反盈天,并生民乱……”
他口若悬河,满面潮红,仿佛自己便是一轮初升的红日,誓要把光亮照遍整个文德殿。
而站在一旁的黄昭亮,却是不由得暗暗喝了一声彩。
好个吴益!不愧是靠着咸鸭蛋、咸菜升官,一路走进御史台的人!
这一份踩墙头,度时势的本事,眼下乌台之中,当真无出能出其右!
一样是御史,为什么有些只能踮着爪子,满地去叼旁人吃剩的残羹腐肉,另有些却能平步青云,几进几出,yu擒故纵,以退为进,明明面上看着是被贬,过不得几年,便能侪身政事堂?
差别就在这一份眼力,同审时度势的进退之法。
御史乃是天子口舌,何时进,何时退,要看懂天子示意。
即便是劝诫天子,怎么劝,如何劝,都全看个人本事。
史书上那些以谏闻名之人,为何会得以闻名?
与其说是谏臣“直”,不如说是天子需要谏臣的这一份“直”,来彰显自己的“仁”。
无论前朝太宗,还是本朝太祖,莫不以“善纳谏言”、“虚怀若谷”著称,可就在当朝,同样不乏因直谏而被贬、被罚,终身郁郁不得入京,死于穷乡僻野的言官。
吴益几起几落,却依旧能稳在如今的位子,不得不说,其人在关键之时,实在是有几分揣度之才的。
他挑在此时出来弹劾范尧臣,不早、不晚。
若是早了,杨太后对范尧臣坚信不疑,这一个多月当中,送入宫门却又悄无声息的弹章,怕是能堆满半间宫殿,他的弹劾不但不会有用,说不定还将被宫中那一位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轰得出去。
才给寻了由头,贬去青州的两个言官,便是前车之鉴。
可此时此刻,满朝俱是质疑之声,有半个政事堂在前头帮着把石块敲松,又有枢密院打边鼓,再有襄州、蜀地、广南等地之事接连而至,杨太后面上看着依旧站在范尧臣一侧,可她那一双腿,已是要抬不抬,只需一个推搡,但凡力气大得些,便能叫她站得开去。
而吴益选的这一个契机,这一个下刀处,更是直直chā在范尧臣的颈项处。
那便是民乱。
于天家而言,有什么比得上民乱令人惊惶?
况且眼下垂帘的这一位,更是从未有过政事经验的杨太后。
黄昭亮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上头屏风的方向。
如他所料,杨太后果然大惊,惶惶问道:“吾怎的不曾听得中书奏报!此事是真是假?!”
吴益好容易等来了此时,怎的会给机会溜走,当即回道:“臣不敢欺瞒太后!巩县距离京城虽远,可千人之势,何等浩大,沿途行商、路人莫不耳闻,另有皇城司、转运司一般得见,便是京中,也渐已传得沸沸扬扬。然则民乱如此大事,宫中却一无所知,范尧臣只手遮天之势,可见一斑!”
又道:“太后若是不信,范参政此事也在殿上,臣yu与其对质!”
他字字句句,全似一柄利箭,直chā范尧臣而去,可奇怪的是,对方却并无半点反驳。
到得此时,杨太后如何会不知其中必有内情。
她依旧袒护范尧臣,可心底里,免不得泛起一二狐疑来。
吴益如此信心满满,范卿却一言不发,难道,范尧臣当真有意拦下外州它县之事,隔绝中外?
她不敢多想,只对着吴益问道:“你所说的民乱,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只巩县如此,还是另有别处一般如此?怎的会起民乱?”
杨太后这话一问,简直明摆着已经落入毂中。
吴益不怕她问,只怕她不问。
巩县民乱,当真不是他胡乱编造之事。
范尧臣yu要行导洛通汴,当此要害之时,各处都在抽调民伕,实在劳民伤财,衙门bi得紧了,自然会激起民变。
他立刻说道:“据臣所知,自上善门至泗州,但凡所要抽调民伕之处,因被范尧臣经中书下令bi催,各地衙门,莫不动用酷法厉行,动辄以兵丁、衙役强令征召,至于昨日,已有巩县、萍乡、澧谷等处衙门遭得百姓围困……”
吴益话刚落音,御史台中也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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