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说出这样一番话,简直要呕出一口老血。
他确实递过那样一个折子,不单是因为提刑司职权甚杂,辖编、人手不足,行事全不能够,自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当日太皇太后在位,多用孙卞以牵制根深势大的黄昭亮、范尧臣二人,而孙卞借着此势,果然一时炙手可热。
数年前孙卞的生母过世,他不得已丁忧数载,远离朝堂。人一走,茶就凉,回来之后,先皇赵芮身旁早有人占了他原本的位子去,熬了许久,依旧没能把冷板凳给坐热。
等到太皇太后垂帘之后,孙卞好不容易时来运转,得了她的青眼,然而得力的差遣、位子,大多数都被范、黄两党给分了个干净,其二人经营多年,枝繁叶茂,哪有那样轻易就能撼动?
幸而孙卞并不是那等爱钻牛角尖的,他曾经能稳坐政事堂,自然也有两把刷子,见得不能轻易把人从原本的位子上挪走,那也不怕,再增出几个新的位子,不就行了?
他手上管着提刑司、转运司,这两处俱是要害之位,所管甚多,所辖甚繁,也确实影响很大。
只要将其中职权分拆出去,该给京都府衙的给回京都府衙,该给工部的给回工部,该给司水监的刑部的给回刑部,等到一一放得回去,依托今次,正好借机整顿人事、流程,又明晰其权责。
届时提刑司、转运司的职权拆开之后,两处管着被分拆走的那一摊事情的人——也就是孙卞自己的人,不就顺理成章,去了刑部、工部、京都府衙?
而因得此次整顿,刑部、工部、吏部等处又能新添编制、人手,虽然黄、范二人必然不太愿意卧榻之处进得生人,可他们便是自己能拒绝,下头的人也定然不会肯。
——饿了这许久,上头的人吃饱了,看到掉在地上的肉嫌脏,不愿意要,可下头的人还空着肚子,正指望吃点好的呢!
多了编制,多了差遣,即便十个里头给孙卞占去了八个,好歹也还有两个剩出来啊!
多少人在流内铨中坐得屁股都要生疮了,也等不来一个像样的差遣呢!
这般行事乃是阳谋,孙卞能使得出来,便是算定了范、黄二人无计可施,只能依从,将那奏章递进中书之后,果然见二人迟迟不肯批回,还要说什么“召同有司共议”。
哪有什么可议的?
不过是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多占几个差遣,不要叫他把肥肉全捞走了而已。
他本来心中还在算着时间,想着若是拖得太久,定要去太皇太后面前催一催,然而还未来得及施行,便突然遇得了天庆台之事。
后头忙于新天子继位,太皇太后丧事,又有春汛将来,漕运甚繁,见得中书对此事暂无回音,他便没有着急催促。
怎料得,范尧臣这个灌园子,做事情竟是这般yin险!也不知何时同黄昭亮联了手,也未听得召齐多部共议,就把此事递给了杨太后。
也不知道政事堂中究竟批了什么,又批成了什么样子!
孙卞胸中发闷,杨太后却是脑袋发晕。
她当真又有些听不懂了。
不过政事听不懂,自己的名字还是听得懂的,见得范尧臣提到了自己,又说往宫中递了章程,她连连点头,道:“既是孙参政所奏,又得政事堂中仔细权衡过,想来没什么要紧,等我回殿就批了发得下去,且莫耽搁了修渠清淤这等大事。”
爽快得不得了!
孙卞背后冷汗都下来了,连忙道:“太后,此事万万不可!”
孙卞的冷汗下得有多快,杨太后的声音就上得有多快,她登时扬声怒道:“孙参政,你这也万万不可,那也万万不可,方才我听范参政说,这是你提刑司自家递的折子,你也来说万万不可,到底什么才可?!”
这话又叫孙卞如何才好解释?
难道又要同她说,此一时,彼一时?
可事实正是如此啊!
原本太皇太后垂帘,自家递得折子上去,纵然黄、范二人很有意见,借其职权,在其中动了手脚,可有太皇太后压着阵脚,必不会叫自己吃亏。
可眼下换了你杨太后!
谁不知道你甚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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