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如何还有空闲,滚着滚着,已是把头发、胡须都滚落在地。
十几步开外,他口中直叫的那一位“顾副使”正领着几人站在一处。
厢房中本来就点了一根蜡烛,已经够亮,这一行人进来,又各自提了灯笼、火把,虽然比不得宫中那手臂粗的白蜡一般映得如同白昼,可奈何这屋中那一只头闪亮亮的,仿佛发着光一般,实在太过惹眼,叫人想忽略都不得。
那跟着进来的老道倒吸了一口凉气,叫道:“此人怎的这样的头,此人断然不是松巍子道长,必是有人冒充!”
又转头冲着后头两个道童叫道:“你二人把师父看到何处去了?!”
两个小道童都不过十岁上下,平日里不过跟着松巍子四处讲道、看病、混个脸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俱都吓得两腿哆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后头这一处混乱不堪,前头却是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先不说那松巍子本来也并无什么拳脚功夫在身,便是他当真是什么绿林好汉,一个空手的如何打得过三四个提着长棍的,很快被人制服,给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往顾延章面前压了过来。
他此时脸上已是洗过,露出一张英俊端正的光头黑脸来。
杨士瀛家的皂块做得着实是好,不仅把他那面上的铅粉洗得干干净净,隔着两步远,几人竟还在其身上闻到了淡淡的早教皂角清香之气。
不消顾延章吩咐,一名差役已是将手中的灯笼凑到了松巍子面前。
灯光之下,显得那光头男子额头方阔,地阁不短不长,虽然脸黑,可五官却是长得十分出色,更有两只耳朵生就一副福相,如果不是瘦了些,一张脸看着同绘像上的佛容竟有两分相似。
顾延章见得这“松巍子”的脸,端的吃了一惊,只觉得有些面熟,心中正暗暗回忆此人究竟是哪一个,却是忽然听得一旁有人叫道:“你……你怕不是那智信大和尚?!”
出声的竟是那名老道!
原来大晋佛道不分家,都是方外之人,虽然修道修佛,各有不同,可都是在京城之中,遇得水陆法会、道场、大事情,少不得一并出席,一个月里头少说要见上七八回。
原本那“松巍子”头上顶了长发,颌下有须,声音沙哑,面上擦粉,扮作一个道士,老道并无所觉,可此时他顶着一个光头,身上也光溜溜的,并无道袍披着,却是怨不得与之相熟的老道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
“你……你不是去jiāo趾传道讲经了吗?!”
老道惊奇不已,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一副想要去认真端详那“松巍子”的头脸,却又有些不敢的样子。
场中除却那老道,另有两个道士,听得“智信大和尚”五个字,已是立时围了上来。
这说话之间,早有差役将厢房之中全数搜查了一遍,并未找出什么人来,却是又自屋中的行囊里翻出了两副花白胡须,两个白发头套,另有不少道人服色,两瓶子不知来历的yào丸。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匣子的铅、胭脂,乃至螺子黛、香脂也是应有尽有,换一个不知情的人来,怕是以为此处不是什么道观,而是哪个富贵千金的闺房。
顾延章指着一名差役道:“拿鞋给他试,再拿一身衣衫给他套上去,看合不合身。”
那差役急忙应了。
“松巍子”被押在地上,提刑司中一干老手一涌而上,先给他试鞋,长短正正好,再给他试衣裳,也是一样大小,最后给他穿上道袍,套上头发、胡须,领了两个小道童过来,问道:“这可是你家师父?”
小道童连连点头,异口同声道:“正是,只是黑了些!”
屋中俱是大男人,无一个会使铅粉,顾延章只得自己下场,给他脸上胡乱涂了几下。
这一回便再无争议,哪怕没有那两个小道童,道观中也已经人人都能认出来,面前这一个,果然就是白日间的“松巍子”无疑了。
那老道叫道:“智信大和尚,你有紫红袈裟,不做你的和尚,来扮什么道士!”
智信面如死灰,全身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也不抬头。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