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座,这一长段时间以来一直空dàngdàng的心里头,仿佛忽然之间就填进去了什么东西,竟是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那感觉叫他早已凉透的心底里,慢慢生出烘烘暖意。
他抬起头。
前头桌面上摆满了菜。
苦夏之日,桌面上全是些清淡的饮食,另有一盅yào膳汤。
郑莱站在一旁,手心都渗出汗来。
能爬到这个位子的宦官,心思何等机敏。
他半抬起头,等着赵芮说话,唯恐这一位又同这半个月以来的每一日一般,只随意喝两口汤,便算吃过了。
——方才那一个勾院官在殿内说的话,他立在后头,悉数听入耳中,若是听得这样一番话,见得这样一番事,天家还依旧无动于衷,怕是当真再无挽回余地。
赵芮宽厚仁慈,郑莱跟着他几十年,除却忠心耿耿,也真正在心中为他担忧,更也为自己担忧。
所有人里头,除却皇后,便要数这群围在赵芮身边的黄门最想他快快振作起来。
郑莱捏着拳头,眼睛连眨都不敢眨,只等着座上天子的反应。
赵芮并没有察觉,然则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舌根处已是生出津yè来。
他忽然觉得有些饿,并不想喝那等yào膳汤,只挑着几碟子开胃的小菜,不知不觉对付着就吃下了整碗细面。
郑莱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一顿饭,赵芮吃了半个时辰。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正常进食,也怕吃得太快,胃要不舒服,便一口一口细细咀嚼,一面吃,一面觉得那面条入口全是谷物的清香,道道菜都做得好,该酸的酸,该甜的甜,哪怕是那一道凉拌莴笋,里头用的茱萸都辣得恰到好处。
——什么时候,一碗面也这么好吃了?
赵芮心中啧啧称奇。
等到把面汤也喝完,他不但填饱了肚子,也已经填满了脑子。
夏至已过,等到入了秋,就要开始催着黄河沿岸的州县修堤坝,今岁乃是雨水小年,明年就是大年,冬春还要,一旦入夏,说不得就要犯汛,前年黄河下游决堤,死伤上万,流民无数,要提早叫人防范才好。
陈灏那一处要打jiāo趾,虽然看起来一应准备已是妥当,可究竟是南下,jiāo趾那般蛮夷之地,深入敌国,难免水土不服,后勤转运还是要叫中书盯着,免得因为转运不及时,最后拖了后腿。
虽然派了张定崖去川蜀平乱,到底这是个新人,不晓得能不能独当一年,还得安排个监军过去,许继宗去了广南,暂且还回不来,朱保石还要管皇城司,至于郑莱……
……
赵芮脑子里头乱哄哄的,一桩又一桩的事情冒出来,样样都叫他觉得极重要。
他站起身来,就着桌上铜盆里的手搓了搓,连皂粉都不用,就当净了手,随意擦得干了,急急往主殿走去。
——要做的事情太多,时间实在太少!
还有过继的事情,实在顶顶要紧,回去要同皇后好生挑一个,总归跟着自己这样多年,若是自家走在前头,好歹要给她留一个孝顺些的,莫要苦了晚年……
另有顾卿……等他在提点提刑司中任足了一年,还是召回来留在自家身边罢……还是放在身边要稳妥些,若是不小心走得歪了,要上哪里再寻这样一个来!
赵芮步伐匆匆,等到回得主殿重新落座,却是抬头叫了一声郑莱,分派道:“去看看朕昨日批的奏章此时在何处,若是发回了中书,便抬回来,说朕要再斟酌一番。”
又一连jiāo代了好几件差事。
他眉头紧皱,口气也有些严肃,安排的事情又多又杂,可郑莱听了,心里头却忍不住念了一声无量仙尊。
若是陛下能好起来,他郑莱便是跑断了腿,也值得了!
***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
前夜躺在龙床上的时候,赵芮还心如枯木死灰,早上召见顾延章的时候,也是一丝波澜也泛不起来,然则才过了半日而已,不过见了广南百姓上进的香囊、画作、文作,极莫名其妙,他便似枯木逢春一般,整个人都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当夜,赵芮批了半夜的折子,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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