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关上呢,对面便来得一人同胥吏打个照面,那人浓眉大眼的,比常人还要高上半个头,趁着叫道:“爷,莫关门!你孙儿回来了!”
那老头就叫:“哎呦,幺儿回了?”
——这就是“须臾离不得人”又“年纪小”的独苗小孙孙?
一个这样便罢了,十个都是这样,一听得“吴知州”三个字,人人变脸,不是三大爷、七大婶突然闪了腰要去照顾,便是哪一处哪一处又有什么要紧事,总归一个都不肯去。
挨多了几回,那胥吏学聪明了,特去寻了自家亲戚,开头便不把名字报出来,只说州中一名州官要离任,须得寻人去帮着行脱靴礼,也要凑人数。
然则遇得这个人却是个老成的,答应之前还不忘问道:“不晓得是哪一位官人?”
胥吏含含糊糊,对方就一一猜起来。
能同胥吏做亲戚的,自是当地有些声望的老人,同衙门多少也打过点jiāo道,数起里头官员名字来,倒也顺顺当当。
那人先猜王弥远——这位军将为着守城受了重伤,回京诊治一番再来邕州也是使得的,人守城这样英勇,便是不来请,也当要送一回。
再猜李伯简——这一位从前倒是平平无奇的,可自jiāo趾攻城之后,纵然没做出什么攻击,却很是卖了一番力,据说日日都在州衙里头干活,到底十分辛苦,百姓都长了眼睛,也记他的好,既是叫到了,给个面子也是要去送一送的。
复又猜州中其余官员,却总是把吴益给漏了——这一个被免了官的时候,州中便大肆议论过一回,总以为他已是死回京城去了,除了时不时众人在后头骂一通,没人去理会。
见得胥吏都摇头,那老人脸色都变了,问道:“究竟是哪一位,你倒是给个准话!”
自家长辈,又不能骗人,胥吏只好含糊道:“是个极难得的官。”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哪里会不叫人想歪,吓得那人脚都抖了,问道:“难道是陈节度要回京了??还是顾勾院??如何得了!这两个可走不得!!”
又急得团团转,连坐都快坐不住了,只道:“州中许多事情,可离不得这两个!不能叫天家换个官叫回去吗?难得咱们此处来个好的!”
胥吏哪里想到短短片刻功夫,对方能想到这样多,连忙把事情jiāo代了。
听得是吴益,那老人倒是松了一口大气,拿袖子擦了头上冷汗,才破口骂道:“你倒是出息了!拿这恶心货来哄你七叔公!哪有你这没良心的!不晓得你七婶她那小弟就是个那姓吴的腌臜货给bi出门去迎jiāo趾,白白送了一条命!你莫在此处再坐了,叫你七婶娘回来听得,小心要把你大骂一顿!”
竟是头一回连口饭都没有捞到,就被撵走了。
那胥吏转了一圈,连亲戚都找不到一个去搭手的,人人只嫌丢脸——若是去送了这样一个,将来姓吴的拍拍屁股走人了,可州中父老乡亲都看着,却是要戳自家脊梁骨的!
脱靴礼的找不到,凑数的也一般不好找,听得吴益两个字,便似见得倾脚头的人一般,远远瞧见对方挑着担子过来了,人人都把鼻子一捂,躲得远远的,连头都不愿意冒。
这样的差事,谁办谁惹一身sāo,那胥吏回来撂梁子,只说自家能力不足,领了罚,再不肯去了。
下头人你推我,我推你,眼见临近人要走了,依旧只凑了三猫两鼠,负责此时的州官只好去找同僚帮忙。
只可惜俗话说得好,人一走,茶就凉。
吴益在邕州城中官声本就十分差,这一个差字不仅在民间,一般也差在官场之上。他太急于在此处做出一番功绩来,对州官也好、胥吏也罢,要求已不是简单的苛刻二字能形容,有时候便是对着州衙中的官员,也是说骂就骂,半点不给面子。
因官品、资历,他从前几乎称得上是广南西路的头一号人物,哪怕行事、脾气偏颇些,众人也只能忍了,不管说什么,都只能老老实实认了。
可一旦吴益倒台,被天子剥了身上差遣,新上任的广南东西路宣抚使、邕州知州却是陈灏——这一位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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