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图拿出来,讨论上一天一夜,他也是不会腻烦,甚至精神奕奕,半点也不觉得累。
可若是你叫他把朝中政事堂、枢密院、杨党、范党之间面对同一桩事时微妙的立场区别给弄懂了——别说分析,就是给张纸贴在他面前,让背下来,估计他当场就要白着一张脸讨饶。
此时顾延章在一旁缓缓道来,张定崖一面听,一面竟是有点走神。
他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左边的小人称赞:延章的脑子好生明白!好生厉害!
右边的小人却是懵懂着一张脸:明白是明白,我应当也是听懂了,可为什么又总觉得好像不太懂?
左边的小人纠结:此时是否应当赞许一番,多多夸两句话,叫他晓得,我也不是蠢的,只要他轻轻一拨,自然就一点而通。
右边的小人摇头:我怎么能多说话,夸人最是难了,要是夸不到点子上,听起来同外头那些僵着手硬拍马屁的,又有什么区别?怕还不如别人夸得好听!可要夸到点子上,至少要听得懂了,才好夸罢?万一我夸到了反处,自家却不晓得,偏生延章那般聪明,自是一听就听出来了,届时当要有多丢脸!
左边的小人便骂:那你就这般傻呆呆地听着??
右边的小人自然辩解:延章又不会嫌弃我!
这左、右两个小人在他脑子里互相嫌弃一回,又争执一回,到得最后,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旁边的顾延章却是说了半日,未听到有答话,便转过头去看了张定崖一眼。
两人相jiāo已深,他早把对方的xing子摸得透了,此刻一看过去,便晓得这一位并没有怎么听懂。
看着张定崖那故作深沉的表情,顾延章原还一本正经地分析了半日,现下却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只道:“罢了,你只晓得朝中八成不会同意jiāo趾之请便足够了。”
张定崖听得他如是说,哪里还有空去管脑子里头那两个话多的,忙把他们两巴掌拍到一边,急急解释道:“延章讲得极好,又明白又易懂,我也听得……”
第439章 探路
张定崖想要后头接话,却不晓得该接什么好,一时觉得若是听得“如痴如醉”,着实有些太夸张,若是听得“十分清楚”,却是实在骗人,若是拿来对付旁人倒是罢了,可在这一位面前,实在说不出口。
他卡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竟是想出了一个词,忙道:“我也听得十分入神!”
张定崖一片纯朴稚子之心,顾延章看在眼中,又是好笑,又是欣赏,见前后人隔得俱不算近,便直言道:“你也不用理会这些——凭你之能,只要阵前得立下功劳,自有他人去帮忙考量,你只管做你擅长的,莫要把功夫花在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头,免得分了心,浪费了你一身的本事。”
同顾延章不同,张定崖一入兵营就跟着杨奎,身上早有了杨党的印记。他自有本事,正得器重,又因官职不高不低,还轮不到去cāo心党争的,杨奎、陈灏等人只要在一日,便会好好护着他。
退一万步,如果杨党党争失利,便是他看得再清楚,也是无用,自会被范党打压。
然而张定崖毕竟是一员虎将,无论个人武艺,还是领兵之才,均是早已简在帝心。
赵芮虽然能力寻常,可爱才之心,却是人人俱知,只要将来一有机会,应当便会启用。
寻常人需要慌忙站队,望风倒戈,可像张定崖这般的,又遇得赵芮这样的天子,实在没有必要多费力气在分析朝政上头。
真正有本事的人,当能力到了一定的程度上,只要踏实做事,便不会被埋没。
顾延章觉得身旁这一位有这样的能力,是以他一点都不担忧。
张定崖却是听得有些陶陶然,方才半日的纠结,此时俱都烟消云散,心中只想着:贤弟实在太会安慰人了,明明只说了几句话,里头只顺带小小夸了一下,可怎的听得我这般美滋滋的。哎呀,“凭我之能”,我有多大的能耐?听他这样说着说着,我竟是全信了……
他当真是觉得我“一身的本事”吗?
也不晓得是面子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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