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蓟县之后,她与顾延章朝夕相伴,对方当真撑起了一家之主的担子,对她百般呵护,极尽体贴。
再到后来二人成了亲,不管那人多忙,又有多少事情,却从来都把自己捧在手心,放在心窝里。
尘世之中,有这样一个人互相扶持着走下去,自己当是极幸运的罢?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季清菱竟是忆起了前世。
从前的父母,从前的兄长们。
我如今过得很好,你们知不知晓呢……
你们又好不好?
她心中一酸,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让自己努力把那复杂的情绪给压下了。
过了片刻,季清菱轻轻脱开了后头的怀抱,向前走了一段路,双手合十,对着初升的太阳,拜了三拜。
一谢天地。
二谢前世的父母兄长。
三谢此身原身,再谢此身父母。
待得拜完,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一股情绪中脱出身来。
转过身,顾延章正温柔地看着她。
季清菱忽然就仿若被拨动了心中某一根弦一般,莫名的,微微一震。
应是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
她往回走了几步,越走脚步越是轻快,到了最后,行到跟前,被顾延章抱了一个满怀。
她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对着这从最开始就陪着自己的人,郑重其事地承诺道:“五哥,我会一直对你好。”
有一刹那,顾延章仿佛生出了幻觉一般,好似全身酥酥麻麻的,竟不知身在何处。
他把人抱着,心软得比昨日那白兔子的毛还要服帖,低下头,贴吻着怀中人的额头,低声道:“我也只一直对你好。”
两人在这晨光之中,互相挨着看了好半日的景。
虽然日头渐高,可究竟只是三四月,此处面风,难免还是冷得厉害。
一旁的小炭炉上煨着一小锅姜糖水,另有食盒里装着空碗盏。
顾延章取了一个厚瓷杯,由锅中舀了小半杯热姜水出来,给季清菱捧着暖手,自己则是另盛了一碗,放得半烫不烫的,有一口没一口地同季清菱分喝了。
两人在此处赏景喝姜茶,一应俗事皆是抛在脑后,只当天地间只有彼此,耳边是呼啸的风,远处是涌动的雾霭与流云,天空是淡蓝的颜色,林间有鸟鸣,还有似有似无的鸡叫,实在是让人从身到心,都放松下来。
季清菱捧着瓷杯,听着鸟叫虫鸣,忽发奇想,感慨道:“可惜没有带琴上来,不然此处架一处琴台,五哥也来奏一曲百鸟朝林,不晓得会不会当真有鸟儿扑过来。”
顾延章微微一笑,看着她,柔声回道:“旁的鸟儿我不知道,只眼前这一只,是再跑不脱了。”
两人自谈情说爱,拿些毫无意义的话,说得彼此都有滋有味,而转过一大块山石,不远不近一处凹进去避风的地方,却另有两人分开三四尺,各坐在一块岩石上头。
秋爽有些如坐针毡。
她只觉得自己已经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却迟迟没有见得动静,忍不住站起身来,伸着脖子往山下看一回。
松节实是有些无可奈何,只道:“秋月姐同松香去吩咐早食了,去了才不到一刻钟,没那样快回来。”
秋爽“噢”了一声,讪讪道:“去了这样久,怕是不止一刻钟罢?”
松节没有回话。
秋爽只得又坐回了石头上。
她心中默默数着数,却是没数到五十,又再坐不住了,复又起来往山上了几步,钻出一个头,去看一看山顶。
松节见她这屁股下头长了尖一般的样子,只得叹一口气,道:“你又去看什么?”
秋爽理直气壮,回道:“我得瞧瞧姑娘同少爷那一处有没有什么事,若是有事,怕不要找我们上去伺候。”又皱着眉头道,“顶上那样冷,风又大,咱们躲在这里偷懒,放着他们在上头,会不会不太好?要不要我上去问一声?”
说着当真就要往山上走的样子。
松节连忙把她给拽了回来,道:“少爷吩咐咱们在下头等着,咱们听命就是了,你这一回自作主张跑上去,若是扰了两位主家,是去找秋月姐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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